终于,一声沉闷的钝响,铁铲触及了硬物。
他俯下身,拨开冻土,一口锈蚀得不成样子的铁箱显露出来。
箱子没有上锁,铰链早已烂掉。
陆九用力掀开,一股混合着霉味与化学药剂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
箱内没有金银,只有层层叠叠、早已看不出原色的囚服碎片,足有数百件之多。
他拿起一片,发现是衣领的部分。
上面似乎曾有过字,但被洗涤得只剩下最模糊的印记。
他眉头紧锁,脑中飞速闪过一条审讯记录——日军为清除战俘身份标识,曾大量使用一种酸性极强的皂粉。
酸液,正是铁墨的天敌。
一个念头闪过,他立刻将这些布片小心翼翼地收拢,带回了据点。
白桃闻讯赶来,看到这些布片,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
她取来昨夜为安抚城中受惊百姓而熬制的“护魄汤”,这方子以甘草中和百毒,阿胶固本培元,龙骨镇心安神,药性最为温和。
她将一片衣领碎片浸入温热的汤药中。
奇迹发生了。
在药力的浸润下,原本因酸蚀而僵硬蜷曲的布料纤维,开始缓缓舒展。
像是紧绷的肌肉得到放松,那些被强酸剥离、潜藏在纤维深处的墨痕,竟随着布料的舒张,一点点地,从无到有,慢慢浮现出来。
“王……景……明……”陆九几乎是屏着呼吸,读出了那三个极小的汉字。
消息传开,那些寻回了亲人名字的家属们纷纷赶来。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颤抖着双手,从一堆复原的衣物中拿起一件,当她看到衣领内侧那个熟悉的“李”字时,瞬间泣不成声,瘫倒在地:“他……他被抓走的时候跟我说,别怕,日本人把啥都拿走了,但刮不掉我娘缝在衣领里的姓。他说,只要这衣领还在,我就还能……还能认他回家……”
陆九沉默地将所有复原出姓名的衣物,一件件悬挂在坎位那块临时搭建的纪念碑前。
寒风吹过,数百件破碎的衣衫如旗帜般飘扬,那是一个个不屈的魂灵,在向故土宣告他们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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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更多的居民自发前来,他们带来了压在箱底数十年的遗物:一枚刻着字的纽扣、一个藏着纸条的鞋垫、一支烟嘴里塞着微缩名牌的烟斗……一张由无数个记忆节点构成的巨网,在这座饱受创伤的城市上空,缓缓织就。
白桃在一堆新送来的遗物中整理着,她的指尖触到一件质地柔软的童装。
衣服很小,显然属于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