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一个心跳。
小梅屏住呼吸,试图分辨地底深处传来的搏动。
那感觉更像是一种回声,是无数微弱心跳在古老阵法的脉络中汇聚、共振,最终形成的一片杂乱而坚韧的潮汐。
它没有守影人那种如山岳般沉稳的节律,也不像白桃那样带着金纹的灼热,它混乱,微弱,却又无处不在,像野草的根须,顽强地纠缠着金陵城的地脉。
与此同时,城南的陋巷深处,白桃正踩着没过脚踝的泥泞,一步步走向这片心跳最密集的源头。
空气里混杂着腐烂的腥甜与草药的苦涩,四周低矮的棚屋里,传来阵阵压抑的咳嗽声。
她掌心的守影人印记,随着她的脚步,从微温逐渐变得滚烫,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炭。
这股热量并非来自地底的阵法,而是源于周遭那些挣扎求生的气息。
一个拐角处,她猛地停住了脚步。
一个面容枯槁的老妇人正坐在一块破门板上,怀里抱着一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孩童。
孩子双目紧闭,嘴唇干裂,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
老妇人从怀里掏出一把崩了刃的小刀,毫不犹豫地在自己干瘪的手腕上划开一道口子。
殷红的血珠,一滴滴渗出,滴入一个破了口的瓦碗里。
碗里盛着半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
“喝了吧……喝了……娘的血是暖的……”老妇人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近乎疯癫的温柔,她用手指蘸着那混着血的米粥,小心翼翼地抹在孩子的嘴唇上。
白桃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这一幕,与祖祠地底那场血祭何其相似!
同样的血,同样是生命的献祭。
可这里,没有冰冷的石碑,没有庄严的仪式,没有为了守护某个宏大概念的牺牲。
这里只有最原始、最纯粹的执念——让怀里的孩子活下去。
老妇人的血,不是为了唤醒什么伟大的力量,只是为了温暖一碗冰冷的米粥。
白桃的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一直以为,守碑人的血,是用来铭刻、用来守护、用来与这片大地做交易的。
可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血,首先是用来活命的。
原来,血也可以这么用。
当白桃在人间炼狱中窥见生命本源时,陆九正行走在一条被遗忘的鬼路上。
他从鸡鸣寺出发,沿着中统档案中那条潦草标注的“守影人巡脉路线”,一步步走向紫金山。
这条路早已被荒草和岁月掩盖,但他走得异常坚定。
他体内没有一丝心火,皮肤下也再无金纹流转,支撑着他的,唯有深入骨髓的记忆与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他的伤痛。
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旧日的尸骨上。
他记得这里曾有一块作为阵点标记的石敢当,如今只剩半截埋在土里;他记得那棵需要三人合抱的古槐,现在已被雷劈火烧,焦黑的树干直指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