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突然喊了一声。
白桃转头,正看见供台下方的石缝里渗出幽蓝的光,那光越聚越浓,最后地窜起三寸高的火苗——是长明灯,灯焰青中带紫,像淬了毒的翡翠。
灯焰映亮供台侧面的刻字,白桃凑近细看,全身的血都凉了。
那是母亲的字迹:非外力噬魂,是人心自啮。
桃儿!陆九的声音从地下传来。
白桃这才发现,供台旁的青石板不知何时裂开条缝,陆九半个身子探了进去,左手举着怀表当灯,右手扒着石缝边缘。下来!他说,这里有阵。
白桃拽着小梅的银丝滑进地缝。
地下密室比她想象的小,四壁嵌着发光的夜明珠,照见中央用朱砂画的八卦阵——是卦,卦象里的被放大成环形,环内浮着三百个半透明的人影,每个影子胸口都插着根银针,针尾系着细如发丝的红线。
命格回流阵。陆九指着阵眼,声音发沉,我在重庆见过日本人研究的魂饲术,用活人的命养死魂的怨,可这里......他伸手碰了碰其中一根红线,人影突然转过来,白桃看清那是母亲的脸,她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自愿。
小梅的银丝突然绷直,像根被拉紧的琴弦。
白桃这才注意到,每根红线的另一端都系在小梅手腕的银镯上——那是她昨日在破庙废墟里捡到的,当时只当是普通银器。银丝通幽。小梅轻声说,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原来不是我在引魂,是它们在等我。
白桃摸出腰间的手术刀。
根据手札记载,要关闭必须用守脉人的血封印阵眼,但此刻看着阵里那些微笑的残魂,她突然犹豫了。
母亲自焚前说别回头,原来不是要她逃避,是要她看清——这些人不是被吞噬的受害者,是自愿投入饲槽的守脉人。
姑姑。小梅的手突然覆上她持刀的手。
白桃这才发现,女孩的指尖在渗血,银丝正从她掌心的伤口里钻出来,像活物般爬向阵眼。我不是容器。小梅的声音很轻,却像钉子般钉进白桃心里,手札最后一页被撕掉的部分,我在药庐的房梁上找到了。她掀起衣袖,臂弯里有道新月形的疤痕,每代守脉人成年时,都会在臂弯刻下这个记号,不是为了继承,是为了选择。
长明灯的焰突然拔高,青光照亮密室四壁。
白桃这才看见,墙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卦的卦象,每个卦象旁边都有一行小字,最近的一行是母亲的笔迹:以我之贪,饲天下之贪;以我之愿,闭天下之愿。
小梅的银丝已经缠上了阵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