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起风时,他蹲在旧井边刻字。
井壁青苔滑得很,刻刀吃进石头里响,黄裳元吉四个字刚落最后一笔,远处帐篷突然亮起三盏红灯笼——那是火漆粉显影的信号。
他摸着井壁退出来,听见挖掘区传来吆喝声:西北方加派三十人!
拆了那间破庙!
他低头笑了,军靴碾过一片碎瓷片。
碎瓷上还沾着膏药渍,是白桃去年在这治伤时留下的。
小梅是被银丝勒醒的。
腕上的银丝缠成了死结,勒得皮肤泛青,可她顾不上疼——梦里的青铜鼎还在眼前晃,鼎足上的血渍像朵红牡丹。
她摸黑点起油灯,灯心草叶贴在耳后时,草汁顺着脖子流进衣领,凉得她打了个寒颤。
括囊,无咎无誉。她对着银丝轻弹三下,指节叩出坤卦六四的节奏。
矿洞方向传来回应的刹那,她差点把油灯摔了——那声音太轻,像石子落井,可她听得真真切切,是祖母教她的术,坤脉在应。
她把银丝绕在手腕上打了个同心结。
这是白芷临终前给她的,说银丝连血脉,血脉连地脉。
此刻银丝正微微发烫,指向西南方向,像根烧红的针。
白桃和陆九是摸黑进的雨花台矿洞。
陆九在前头用军刀砍开荆棘,白桃在后面攥着青铜小鼎,鼎身贴着她心口,能感觉到里面还留着乾脉龙动的余温。
矿洞越往里越潮,脚底下的碎石子硌得生疼,直到那口封死的古井出现在眼前。
井口石板上的字被水泥糊得只剩半撇,像道伤疤。
白桃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石缝里,又摸出温针在火上烤——这是药王宗的血引术,血遇热气化,能渗进石缝里松水泥。
陆九举着防风灯凑近,灯影里,水泥层慢慢裂开细纹,像冰面初融。
拿鼎。她轻声说。
陆九把小鼎倒着扣在井口,她指尖抵在鼎底,运起纳声引气的法子——这是祖父说的,乾为天,坤为地,天地之气要引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