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南火将熄,孤针破雾

晨雾像浸了水的棉絮,裹着三人的脚步。

白桃走在最前,左臂缠着的粗布已渗出暗红,每往前挪一步,心口便像压了块烧红的炭——那是“双心引”反噬的坤毒,正顺着血脉往心肺里钻。

她摸出袖中巴掌大的照脉镜,镜面蒙着层薄霜,哈气擦净时,镜底竟浮起半透明的坤卦虚影,卦象纹路随着她的脉搏轻轻震颤,与南方天际若隐若现的铜鼎轮廓遥相呼应。

“白桃。”陆九的声音从身后压过来。

他背着白芷,脚步却比白桃稳当,“你脉息乱得像被踩碎的算盘珠子。”

白桃把照脉镜塞回衣襟,指尖触到颈间半块玉璜,凉得刺骨:“正因如此,我才必须走在最前。”她侧头,晨光透过雾霭落在脸上,眼尾还沾着未干的泪,“这毒不是累赘——是进离宫的引火线。”

小梅攥着她的衣角,发顶的红头绳被风吹得晃:“桃姐姐的血会发光吗?就像年三十的灯笼?”

白桃蹲下来,用没受伤的右手替她理了理被雾水打湿的刘海。

小姑娘的手背上还留着方才“双心引”的血痕,结痂的地方泛着淡粉,像朵开败的月季:“等进了庙,小梅要乖乖藏起来,好不好?”

“藏哪儿?”

“庙后那口枯井。”陆九插了话,他低头看了眼怀中人——白芷的脸白得像张纸,睫毛上凝着雾珠,“井沿有块青石板,掀开就能下去。记住,不管听见什么动静,都别出声。”

小梅咬着嘴唇点头,发辫上的银铃铛轻轻响。

白桃摸出颗糖塞在她手心里:“等我们出来,就去买姜茶。要加十勺糖的那种。”

小姑娘的眼睛亮起来,把糖紧紧攥在掌心。

离火观的飞檐终于从雾里钻出来时,白桃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庙门挂着日军的膏药旗,两个端枪的哨兵在门前踱步,门内传来铁器碰撞声——工兵正往鼎边架设风箱,要引地火熔了这铜鼎。

陆九把白芷轻轻放在墙根,指节抵着下巴:“哨位三个,每隔一刻钟换岗。庙顶那只铜鹤……”他抬眼,雾气里隐约能看见铜鹤的尖喙闪着冷光,“喙里嵌的是火眼机关,全院动静都在它眼里。”

“你去混进去。”白桃扯了扯他的衣袖,腕间黑气又往上爬了半寸,“我引开监视。”

陆九没答话,从怀里摸出张石青灰色的人皮面具。

那是他早前在日军尸体上剥的,连耳后刀疤都仿得一模一样。

他蘸了点口水抹在面具边缘,往脸上一按,再抬头时,已变成个络腮胡的日军二等兵。

白桃盯着他的喉结——易容术再高明,喉结滚动的弧度骗不了人,这是她和陆九的暗号。

“等我信号。”陆九拎起墙角的硫磺桶,往庙门走去。

哨兵喝了声,他用生硬的日语应了句“补给”,哨兵瞥了眼桶里的硫磺,挥挥手放他进去。

白桃抱起小梅,绕到庙后。

枯井被青苔盖得严实,她掀开青石板,底下黑洞洞的,有股腐叶味:“下去后把石板盖上,数到一千再出来。”

“桃姐姐……”小梅攥着她的衣角不肯放,“你会疼吗?”

白桃鼻子一酸,蹲下来和她平视:“桃姐姐是大人了,疼也得忍着。”她替小姑娘理了理领口,“但小梅要是害怕,就想想姜茶——滚水冲开的,姜丝浮在上面,甜得舌头都要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