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被皇宫遗忘的角落,也是被时间抛弃的坟场。
拓跋烈护着萧云庭,闪身进入,又将大门悄悄合上。
院内杂草丛生,没过了膝盖,雨水混着泥泞,一脚踩下去便是一个深坑。闪电划过,照亮了东倒西歪的破败宫殿,黑洞洞的窗户如同死人睁开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在最里面那个院子。”萧云庭低声指引。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几个荒芜的院落,终于在最深处,看到了一间还算完整的偏殿。殿门紧闭,但里面透出了一丝微弱的烛光。
拓跋烈做了个手势,自己贴到窗边,用匕首尖小心翼翼地捅破窗纸,向内窥探。
片刻后,他回到萧云庭身边,神色凝重。
“里面有人。一个女人,很瘦,头发全白了,正对着一棵枯树说话。”
萧云庭心中一凛,就是她了。
他整理了一下被雨水打湿的衣袍,推开拓跋烈,独自走向那扇门。
“你干什么?”拓跋烈一把拉住他。
“对付一个被困了十几年的女人,不需要用武力。”萧云庭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在外面等我,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你就立刻离开,不要管我。”
“放屁!”拓跋烈骂了一句,“我跟你一起进去。”
“不,你进去会吓到她。”萧云庭挣开他的手,“相信我。”
说完,他不再给拓跋烈反对的机会,深吸一口气,轻轻叩响了殿门。
“笃,笃笃。”
里面絮絮叨叨的自语声戛然而止。
萧云庭没有再敲,只是静静地站在雨中等待。
许久,门内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仿佛一个年迈的老人拖着沉重的锁链在行走。
“吱呀——”
殿门被拉开一道缝隙,一只浑浊而警惕的眼睛从门缝里露了出来,死死地盯着萧云庭。
“你是谁?是他们派来给我送断头饭的吗?”一个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响起,充满了怨毒和神经质。
萧云庭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迎着她的目光,轻声哼唱了起来。
那是一段非常简单的江南小调,没有歌词,只有婉转悠扬的曲调,带着水乡的温柔和一丝淡淡的哀愁。
这是他小时候,母亲哄他睡觉时,最常哼唱的歌。
门缝后的那只眼睛,猛地睁大了。
眼中的警惕和疯狂在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茫然和剧烈的震动。
萧云庭哼完一遍,停了下来,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递到门缝前。
那是一把最普通的黄杨木梳,梳齿已经有些磨损,上面也没有任何华丽的雕饰,只有在梳柄的末端,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琳”字。
这是母亲的闺名。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尖叫从门内传出,那扇门被猛地拉开。
一个形容枯槁、白发如雪的女人冲了出来,一把夺过那把木梳,死死地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她跪倒在泥水里,任由冰冷的雨水浇灌在她瘦弱的身上,发出了野兽般悲痛的呜咽。
“阿琳……我的阿琳……”
她哭了很久,久到仿佛要将十几年的眼泪一次流干。
小主,
萧云庭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为她撑着伞,任由雨水打湿自己的半边身子。
终于,静妃的哭声渐渐停歇。她抬起头,用那双被泪水冲刷过的眼睛,仔细地端详着萧云庭的眉眼。
“你……你是她的孩子?”静妃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恢复了一丝清明。
“是。”
“你叫什么?”
“萧云庭。”
“云庭……云庭……”她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好名字,‘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她总说,不求富贵,只求一世安宁。可她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会落得那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