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京城,弥漫着硝烟、血腥与潮湿泥土混合的复杂气味。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照亮了这座千疮百孔的巨城。午门广场的巨坑如同大地的伤疤,无声诉说着昨日的惨烈。但生活,或者说生存,必须继续。
在赵棠冷静得近乎冷酷的指挥下,残存的秩序力量开始艰难地运转起来。
忽尔卓带着还能行动的玄甲卫,如同梳子般清理着皇宫。昔日金碧辉煌的宫殿,如今遍布尸体与战斗痕迹,一些角落还残留着低阶幽冥生物,需要小心清除。他们在偏殿找到了隆庆帝,这位曾经的九五之尊,如今蜷缩在龙床角落,眼神涣散,口中念念有词,尽是破碎的恐惧呓语,对旁人的呼唤毫无反应,彻底成了一个被吓破胆的傀儡。御医们战战兢兢地诊治,却束手无策。
“陛下…心神俱损,邪气入髓,非药石能医。”老太医跪在赵棠面前,声音颤抖。
赵棠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龙床上那瑟瑟发抖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随即下令:“好生看护,不得有误。对外宣称陛下受惊过度,需静养,国事暂由…本王代理。”他用了“本王”这个称谓,语气自然,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此刻,无人质疑这个十岁孩童的决定,他成了混乱中唯一的主心骨。
李存仁等老臣则奔走于残破的六部衙门之间。衙门大多被毁,官员死伤惨重,幸存者惊魂未定。他们只能在临时搭起的棚子里,凭借记忆和残存文书,试图恢复最基本的行政职能。安民告示被仓促写出,字迹潦草却内容紧要:妖邪已除,朝廷尚在,开仓放粮,救治伤患。士兵和自发组织的百姓,开始清理街道,收殓堆积如山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石灰和草药的味道,防止瘟疫蔓延。
高阳没有沉浸在悲伤中。她将赵宸留下的那枚玉佩碎片用丝线穿好,贴身佩戴。然后,她带着自己残存的净世之力,投入了救治伤员的行列。她的力量虽微弱,却纯净温和,对于驱散残留的死气、安抚受创的灵魂有奇效。她穿梭于临时医棚之间,不顾疲惫,将温暖的光晕渡入一个个重伤者的体内。看到她,绝望的人们眼中会重新燃起一丝希望,低声称她为“圣女”。她不再是那个需要庇护的郡主,而是在废墟中绽放的、坚韧的净世之花。
赵棠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坐镇在相对完好的宗人府偏殿,面前摊开着京城地图和零散的奏报。他处理事务的效率高得惊人,指令清晰果断,仿佛早已演练过无数次。他提拔有实干能力的低级官吏,弹压趁乱劫掠的兵痞,调配有限的粮草物资,一切都井井有条。但在他偶尔停下笔,望向窗外那片虚无的巨坑时,那双异色的瞳孔深处,会掠过一丝远超年龄的沉重与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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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京城的混乱初步得到控制,但更大的问题浮出水面。
“殿下,各地藩王和边镇节度使的使者已到京外。”一名风尘仆仆的将领禀报,“他们打着‘勤王’‘问安’的旗号,但…随行兵马不少,观其意,恐非善意。”
殿内气氛顿时凝重。主少国疑,京城新遭大劫,实力空虚,正是群狼环伺之时。若处理不当,刚平息的内乱,可能立刻演变为席卷天下的藩镇之祸。
李存仁忧心忡忡:“殿下,是否先以陛下名义下旨安抚,令其各守本镇?”
赵棠却摇了摇头,稚嫩的脸上露出一抹与年龄不符的冷峭:“安抚?他们若真有心勤王,为何不在京城危难时发兵?如今妖邪甫定,便陈兵境上,其心可诛。示弱,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