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砸在镇北王府的朱漆大门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高阳裹着半旧的狐裘,站在门廊下望着远处黑压压的人群。那些人衣衫褴褛,却异常安静地跪在雪地里,脖颈上清一色挂着黑布,布上绣着血红的字。
姑娘,不能再收了。老药头佝偻着背从府里出来,枯手里攥着把药粉,府里存粮只够三日了。
高阳没答话。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半块玉佩——玉上的裂纹正泛着微弱的青光,像风中残烛般忽明忽暗。这是赵宸临行前留给她的,说是能感应北境战况。如今青光越来越弱,怕是...
开门!
府门突然被撞得咚咚响。老药头枯脸一沉,抓起门闩就要顶住,却被高阳拦住:等等!
门外传来的不是活阎王开仓的吼叫,而是个沙哑的老妇人声音:姑娘行行好...我家孙儿三天没吃东西了...
高阳指尖一颤。这声音莫名耳熟,像是...像是小时候在漠北,那个给她塞糖饼的阿婆?
药头爷爷。她突然转身,开西角门。
老药头急得直跺脚:姑娘!这些人染了尸瘟!
不是尸瘟。高阳摇头,是饿的。
她径直走向西角门,老药头拦不住,只能抓了把朱砂跟上。门闩刚抽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就跌了进来,怀里抱着个面黄肌瘦的娃娃。
阿...阿婆?高阳瞪大眼睛。
老妇人抬头,浑浊的老眼突然亮了一下:阳丫头?真是你?
高阳鼻头一酸。这真是漠北那个阿婆!当年赵宸带兵收复漠北三镇时,这阿婆的村子被狄戎人屠了,只剩她和襁褓中的孙子。是赵宸把他们安置在军屯,还给了两头羊...
阿婆怎么到京城来了?
活不下去了...老妇人抹着泪,北边闹瘟病,地里长出的粮食会动...会咬人...她哆嗦着扯下脖子上的黑布,那些人说...说戴上这个来京城,就能活命...
高阳接过黑布。布上的字针脚粗糙,像是仓促绣的,但血迹却是真的——布角还粘着块干涸的皮肉!
那些人长什么样?
看不清脸...老妇人声音发抖,穿着黑衣服,说话像...像地底下冒出来的...
老药头突然插话:姑娘!看她的手腕!
高阳低头,只见老妇人腕上有道青灰色的细线,正缓缓向肘弯蔓延。线头处鼓起个小包,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蠕动。
蛊虫!老药头枯手一抖,是幽冥门的引路蛊!
高阳心头剧震。她突然明白了——这些流民不是自发来的,是被幽冥门用蛊虫驱赶来的!那些人脖子上的黑布,根本不是为了求粮,而是...
药头爷爷!她急道,快看看那些黑布!
老药头抓起块黑布凑到灯下,枯手突然剧烈颤抖:这是...这是裹尸布!上面的血是...是尸毒!
高阳怀里的玉佩突然发烫。她低头一看,只见玉上的青光正急速闪烁,像是警告着什么。与此同时,府外跪着的流民突然齐刷刷抬头,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大门,嘴里机械地重复着:
活阎王...开仓...
声音越来越齐,越来越响,最后竟如雷鸣般震得屋檐积雪簌簌落下。老药头一把拽过高阳:快走!他们要...
府门被撞得剧烈摇晃。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板上的铜钉一颗颗崩飞。高阳怀里的玉佩裂开条缝,青光如血般殷红。
去地窖!她拽起老妇人和孩子就往里跑,药头爷爷!开仓!
老药头一愣:什么?
开粮仓!高阳声音发颤,王爷说过,若京中生变,就开私仓赈民!
老药头枯脸煞白:可这些人染了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