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一个被固定在行刑架上的囚徒,只能僵硬地站立,感受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感受着周围行人投来的诧异目光(这具身体僵硬的姿态实在太过诡异),感受着王振山在远处某个角落投来的、焦灼而警惕的视线。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带来刺痛,但我无法抬手去擦。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在滚烫的刀尖上跳舞,神经绷紧到极限。
突然!
后颈深处那根线毫无征兆地、剧烈地一颤!
一股冰冷、狂暴、充满毁灭气息的指令洪流,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贯通全身!
【就是现在!】
【向前!】
【三步!】
【踏入车道!】
指令简单、直接、致命!
身体在指令下达的同一毫秒,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向前一推!完全违背了物理惯性,以一种极其突兀、极其不协调的僵硬姿态,猛地向前跨出了一步!
踩在了人行道的边缘!
“吱——!!!”
刺耳的、仿佛能撕裂耳膜的轮胎摩擦声在极近的距离骤然响起!一辆庞大的、满载货物的重型卡车,如同失控的钢铁巨兽,带着巨大的惯性,裹挟着灼热的气流和刺鼻的橡胶焦糊味,几乎贴着我的鼻尖,咆哮着从我面前不到半米的地方,轰然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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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风压掀起了我的头发和衣角!轮胎摩擦地面产生的灼热气浪和橡胶燃烧的恶臭扑面而来!死亡的冰冷气息瞬间穿透了那根线制造的麻木屏障,狠狠攫住了我的心脏!
如果我刚才踏出的不是一步,而是指令中的三步…
我将会被这辆失控的钢铁巨兽,以超过八十公里的时速,正面撞上!碾碎!
身体因为巨大的后怕和那根线瞬间施加的恐怖力量而剧烈颤抖着,如同风中残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冷汗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后背!
那根线…它要我死!就在刚才!就在这个十字路口!用一场看似“意外”的车祸!就像操控陈明跳桥,操控李薇点燃煤气罐一样!这就是它“修正路径”的方式?这就是“清除干扰节点”的最终手段?!
巨大的愤怒和后怕如同岩浆般在心底翻涌!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我就成了下一个档案里冰冷的死亡记录!
“苏哲!!!” 王振山惊恐万分的吼声穿透了混乱的车流噪音,从不远处传来。他显然目睹了刚才那惊魂一幕!他正不顾一切地朝这边冲过来!
但此刻,我根本顾不上他!
因为后颈那根线,在短暂的“沉寂”后,再次传来一阵清晰的、如同齿轮重新咬合的“咔哒”声!一股新的、更加冰冷、更加不容置疑的指令流,再次覆盖了我的意识!
【干扰…】
【清除失败…】
【路径受阻…】
【备用方案…启动…】
【坐标…更新…】
【目标…回家…】
回家?
冰冷的指令如同烙印刻进脑海。身体再次被接管。我僵硬地转过身,无视了冲过来的王振山脸上那混合着恐惧、愤怒和担忧的复杂表情,无视了他伸出的、试图抓住我的手,以一种完全不符合常理的、无视物理惯性的敏捷动作(如同提线木偶被猛地一拽),瞬间绕开了他,汇入了旁边汹涌的人流。
“苏哲!站住!” 王振山的怒吼被淹没在街道的喧嚣中。
我的脚步僵硬而快速,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精准地朝着“家”——那个此刻更像冰冷囚笼的诊所方向走去。那根线在疯狂地收紧、拉扯,仿佛要将刚才“清除”失败的愤怒,全部转化为对我身体更严密的操控和折磨。每一步踏出,都感觉后颈深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像有无数根钢针顺着脊椎反复穿刺!
王振山锲而不舍地紧跟在后面,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他不敢再贸然靠近,但目光如同鹰隼,死死锁定着我的背影,一只手紧紧按在口袋里,似乎在操作着什么。
诊所那扇厚重的玻璃门越来越近。身体自动识别,僵硬地伸出手,冰冷的指尖触碰到同样冰冷的门把手。
推开。
熟悉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但此刻,这气味闻起来不再安全,反而带着一股陈腐的、如同太平间般的冰冷死寂。下午的阳光透过玻璃门斜射进来,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扭曲的阴影。
身体径直穿过空旷无人的接待区,走向我自己的办公室。门虚掩着。
推开。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椅子歪倒。是我之前崩溃挣扎时留下的痕迹。空气里还残留着恐惧和绝望的气息。
冰冷的指令驱动着身体,走向办公桌后那张宽大的椅子。
坐下。
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重重地陷进椅子里。但姿势依旧僵硬,脊背挺直,头颅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固定着,面朝前方——面朝着办公室那面巨大的、光洁的落地窗。
窗外,是城市喧嚣的黄昏景象。车流如同发光的河流,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夕阳最后的余晖,一片金红。
但我的视线,被那根线强行牵引着,无法移动分毫,只能死死地、空洞地“钉”在窗户玻璃上。
玻璃映出我的倒影。
一张惨白如纸的脸。眼神空洞失焦,如同被挖去了灵魂。嘴唇干裂,毫无血色。汗水浸湿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
而在玻璃倒影中,我的脖颈后方…
那道淡银色的痕迹,此刻清晰得如同用银粉勾勒!它不再仅仅是一条线,更像是一条细小的、冰冷的、嵌入皮肉之下的金属轨道!在窗外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折射出冰冷而妖异的光泽!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在颅内响起的震颤。
玻璃倒影中,我后颈那道淡银色的痕迹,猛地亮了一下!如同被瞬间接通了电源!一道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淡银色光芒,沿着那条“轨道”的走向,倏然流转而过!如同活物!
紧接着,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玻璃倒影中,我的脸…开始变化。
不是表情的变化。
是五官本身!
皮肤像是融化的蜡,在无形的力量下缓缓蠕动、变形!颧骨在增高,下颌线条在拉长,嘴唇的弧度在改变…整张脸,正在以一种缓慢却不容置疑的速度,朝着另一个人的模样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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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模样…那五官的轮廓…
冰冷!英俊!带着一种无机质的完美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感!
是王振山!
玻璃倒影中,我自己的脸,正在一点点地“溶解”,一点点地“重塑”成王振山的模样!
“嗬…嗬…” 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嗬嗬声。极致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头顶!它在干什么?它在改变我的脸?它在把我变成王振山?!
不!不仅仅是脸!
倒影中,我的身体轮廓似乎也在发生极其细微的调整!肩膀的宽度,胸膛的厚度…都在朝着王振山那挺拔健硕的身材靠拢!
它在改造我!它在把我变成一个…以王振山为模板的…替代品?!
为什么?是为了“修正路径”?是为了顶替掉我这个“不听话的节点”?还是…为了别的更恐怖的目的?
“吱呀——”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王振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显然一路追了回来,呼吸还有些急促,白大褂上沾了些灰尘,额角也有一小块淤青,是刚才在十字路口混乱中撞到的。他脸上的担忧和焦急尚未完全褪去,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在踏进办公室的瞬间,就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的状态——僵硬地坐在椅子里,面朝窗户,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顺着我空洞的视线,也落在了那面巨大的落地窗玻璃上。
玻璃清晰地映照着我们两人的身影。
我,僵硬地坐着,脸在夕阳的余晖和玻璃的反射下,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仿佛正处在“苏哲”与“王振山”两种面容特征叠加、融合的中间态!扭曲而恐怖!
而真实的王振山,就站在我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他的倒影同样映在玻璃上。
两个“王振山”!
一个真实,一个正从我的脸上“生长”出来!在玻璃的镜像中,形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双生子”!
王振山的瞳孔,在看清玻璃倒影中我那扭曲面容的瞬间,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他脸上的担忧和焦急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震惊和…一丝冰冷的、洞悉真相的骇然!
他的视线,猛地从玻璃倒影中我那扭曲的脸,移向了我真实的后颈!死死地盯住了那道在倒影中散发着淡银色妖异光泽的“轨道”!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冻结了。
办公室里死寂得可怕。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如同另一个世界的背景音。
我僵在椅子里,身体被那根线死死禁锢,连转动眼珠都做不到,只能通过玻璃倒影,看到身后王振山那骤然变得冰冷、锐利、如同发现致命猎物的猛兽般的眼神。
他明白了。
他完全看明白了。
那根线…它在做什么…它想把我变成什么…
玻璃倒影中,王振山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手。不是伸向我,而是伸向他白大褂内侧的口袋。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带着一种外科医生般的精准和冷静,但眼神深处,却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