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的视线掠过沾满雨水的侧窗玻璃时,身体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彻底冻结。
布满蜿蜒水痕的玻璃窗上,不知何时,被人用手指从内侧,清晰地划出了三个歪歪扭扭、却触目惊心的血字:
【他杀我】
暗红的痕迹在流淌的雨水冲刷下微微晕开,如同凝固的伤口在渗血。一股浓烈的、铁锈般的血腥味,毫无征兆地在密闭的车厢内弥漫开来,直冲鼻腔,令人作呕。
是他?谁?!
巨大的惊恐像海啸般瞬间将我淹没!这车里…刚才明明只有我一个人!这血字…这浓烈的血腥味…难道是…那个湖里的…沈清涟?!她进来了?!她就在这车里?!
我像被蝎子蛰了一样猛地弹起,身体疯狂地向副驾驶的方向蜷缩,背脊死死抵住冰冷的车门,惊恐的目光在车内狭窄的空间里疯狂扫视——驾驶座、副驾、后座…空无一人!只有仪表盘幽绿的微光和窗外偶尔闪过的惨淡天光,在湿漉漉的车内投下晃动扭曲的光影。但那浓烈的血腥味却无比真实,如同实质般缠绕着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他…杀我…” 我牙齿格格打颤,无意识地重复着那三个字。湖中女鬼哀怨的脸,桥下吊死鬼那黑洞洞的、充满憎恨的眼睛,交替着在眼前闪现。混乱、恐惧、冰冷,几乎要将我的理智撕碎。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着,几乎是凭着本能,在湿漉漉的裤子上蹭了几下,颤抖着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屏幕亮起,那诡异的黑色眼睛图标依旧悬停在主界面上方,下方猩红的“离开水域,否则死”字样像凝固的血。我喘着粗气,手指哆嗦着点开图标。那张泛黄的民国报纸再次出现,沈清涟忧郁的面容无声地诉说着死亡的结局。
我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报道中那个模糊的名字上——“疑因与富商**陈世荣**感情纠葛…” 陈世荣!这个名字像一颗烧红的子弹射进我的脑海!那个吊在桥下的男人…那身破旧的短褂…难道…?
一个荒诞而恐怖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桥下那个吊死鬼,会不会就是…陈世荣?是沈清涟的怨灵在向我指认凶手?是她的怨气引导我来到这里,让我看到这个“凶手”同样悲惨的下场?这血字…是她的控诉?!
就在这念头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再次从脚底窜起时,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从车顶传来。
声音很轻,被狂暴的雨声掩盖了大半。像是指甲,或者别的什么细长坚硬的东西,在车顶的金属板上缓慢地、一下下地刮擦着。
沙…沙…沙…
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滞涩感。
我猛地抬头,死死盯住车顶内衬,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要停止跳动。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血液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地回流,带来一阵眩晕。那声音…就在正上方!它在移动!
沙…沙…
声音的方向变了!它从车顶中央,缓慢地、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向着我头顶正上方的位置移动过来!
我的呼吸彻底停滞,眼球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凸出,死死盯着头顶那块灰色的车顶内衬。冰冷的汗水混合着雨水,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我却连眨眼都不敢。
来了!它就在我头顶!
下一秒,一张脸,毫无征兆地、猛地从车顶内衬里“透”了出来!
那是一张被水浸泡得浮肿变形的脸,青白发胀,湿漉漉的黑发一缕缕贴在额前和脸颊上。正是桥下那个吊死鬼的脸!但此刻,这张脸没有咧开嘴笑,只有一双深不见底、如同两个黑洞般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穿透了车顶的阻隔,俯视着我!那目光里不再是纯粹的憎恨,似乎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嘲弄?仿佛在无声地质问:你以为她是对的吗?
“呃——!”一声短促的、被掐断般的抽气声从我喉咙里挤出。极致的恐惧像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冻结了我所有的动作和思维。那张俯视的脸,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带来的冲击,远比任何尖叫都更令人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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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对视中,吊死鬼那张浮肿青白的脸,对着我,极其缓慢地、扯动了一下嘴角。一个僵硬到极致、冰冷到骨髓的弧度,在他死寂的脸上浮现。
然后,他的身体——那破旧短褂包裹着的、悬挂着的身体轮廓——竟也如同烟雾般,缓缓从车顶“沉”了下来!不是穿透,而是一种诡异的、如同融入水中的下沉感。他保持着悬挂的姿势,脖子歪斜,双脚离地,整个“人”穿透车顶,无声无息地、一点点地沉降进这狭小的车厢内部!
冰冷的、带着浓重水腥气和泥土腐败气息的寒意,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比车外的暴雨更刺骨。那股浓烈的血腥味被一种更深沉、更令人作呕的、仿佛来自水底淤泥深处的腐烂气味所取代。
我眼睁睁看着那悬挂着的、扭曲的身体轮廓一点点占据副驾驶座前方的空间,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我的脸。身体的本能终于压倒了极致的恐惧,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用尽全身力气猛地转身,手肘狠狠撞向驾驶座的车门锁!
“咔!”
锁舌弹开的声音在死寂的车厢里如同惊雷!
我顾不上一切,用肩膀狠狠撞开车门,整个人连滚带爬地摔进了外面冰冷的泥泞之中!雨水和泥浆瞬间糊满了我的脸和身体。我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那辆车,手脚并用地在泥地里向前爬行,只想离那辆车、离那个吊死鬼越远越好!
爬出十几米,我才挣扎着站起来,背靠着路边一棵在狂风中疯狂摇摆、如同鬼影般的老槐树树干,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颊,带来一丝虚假的清醒。我回头望去,那辆车孤零零地歪在湖边,像一个巨大的、沉默的黑色棺材。车窗紧闭,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但刚才那恐怖的一幕,却如同烙印般刻在脑子里。
他为什么那样看着我?那眼神…那扯动的嘴角…还有那血字…“他杀我”…难道…不是他?!
混乱的思绪像一团乱麻。就在这时,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不是来电,也不是信息提示音,是那个黑色眼睛图标特有的、冰冷短促的嗡鸣。
我颤抖着掏出手机。屏幕亮着,依旧是那个黑色眼睛图标。但这一次,图标下方猩红的警告文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断闪烁的、指向性极强的箭头标志,以及一行新的、同样猩红的指令:
【桥洞下。真相。看。】
箭头直直地指向那座如同巨兽蛰伏在黑暗中的石桥,指向它下方那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拱洞。那黑暗的洞口,此刻在雨幕中仿佛具有了某种邪恶的吸力。
去桥洞下?去那个吊死鬼悬挂的地方?那个眼神…那无声的嘲弄…还有这突如其来的指令…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这像是一个陷阱,一个由怨灵布下的、通往地狱的陷阱!
但“真相”两个字,像黑暗中唯一闪烁的火星,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湖中女鬼哀怨的眼神和血字控诉,桥下吊死鬼那黑洞洞的、充满复杂意味的凝视,它们像两股冰冷的力量在我脑中撕扯。我必须知道!是什么把这两个怨灵死死地缚在这里?是什么让这片水域充满了如此深重的诅咒?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四肢,但一种被逼到绝境的、近乎自毁的疯狂,却开始在心底滋生。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泥浆,牙齿深深咬进下唇,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咸。去!就算是地狱,我也要去看看!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重新走向那座如同巨兽背脊般沉默的石桥。每一步踏在湿滑泥泞的地面上,都像是踩在冰冷的心尖上。桥身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雨水顺着巨大的青石桥拱流淌下来,在桥洞入口形成一片密集的水帘。桥洞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凝固的墨汁。那悬挂着尸体的地方,此刻只剩下深沉的、令人心悸的虚无。
浓烈的腐烂水腥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陈旧铁锈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我窒息。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惨白的光柱像一把颤抖的匕首,猛地刺入那片粘稠的黑暗。
光柱首先扫过桥洞中央下方那片幽暗的水面,浑浊不堪,漂浮着一些腐烂的水草和杂物。没有尸体,没有绳索。仿佛刚才闪电下看到的恐怖景象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噩梦。但那股刺骨的阴冷和无处不在的、被极度怨恨浸透的感觉,却比刚才更加清晰、更加沉重地压在心头。
光柱颤抖着上移,照向拱洞顶部和两侧粗糙的、布满青苔和水渍的巨大石块。就在光柱扫过桥拱内壁靠近水面的一个角落时,一块颜色略深、形状不太规则的石头引起了我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