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血蝶之灾(下)

“呃…”我身体猛地一僵!体内那疯狂肆虐的邪秽力量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巨大的寒冰,瞬间变得迟滞!那冰冷宏大的邪树意志也发出一声惊怒的咆哮!

“栓子…”一个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声音,直接在我灵魂最深处响起,是阿秀!不再是怨毒的诅咒,而是带着泣血般的悲鸣和最后一丝纯粹的母爱,“醒…醒过来…别…别变成…怪物…娘…对不起你…娘…带你走…”

随着她的话语,那股冰冷的温柔力量骤然变得无比炽烈!它不再压制邪力,而是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地刺向小腹深处那枚贪婪吮吸着地脉秽气的“种子”核心!

“啊——!!!”这一次,是我和那邪树意志同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源自灵魂链接的剧痛让那奔涌而来的污秽洪流都为之一顿!

“就是现在!斩断链接!”玄尘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等的就是这一刻!那淡红残魂对邪树意志造成的反噬冲击!他不再犹豫,手中那柄光华流转的柴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这一次,刀锋并非劈向黑洞,也不是劈向我,而是划出一道玄奥无比的轨迹,狠狠斩向我和那喷涌着污秽黑气的巨大黑洞之间——那无形的、由地脉秽气和邪树意志构成的能量链接!

“断——!!!”

“嗤啦——!”

如同撕裂了无形的天幕!一道纯粹由至阳道则构成的金色裂痕,凭空出现在我与黑洞之间!那汹涌奔向我、滋养我体内邪种的污秽洪流,如同被无形的闸门瞬间截断!发出一声沉闷的爆鸣,四散炸开!

“不——!!!”邪树意志在我脑海中发出绝望不甘的狂啸!失去了地脉秽气的持续供给,我体内那枚贪婪的“种子”如同被掐断了脐带的婴孩,瞬间萎靡!疯狂生长的黑色根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断裂、化为飞灰!蔓延的木质化纹理迅速消退!那冰冷宏大的意志如同退潮般从我识海中抽离,只留下无尽的怨毒和虚弱!

而阿秀那点淡红的残魂,在完成这致命一击后,如同燃尽的烛火,变得更加透明、虚幻,几乎要彻底消散。她用最后的力量,温柔地包裹住我体内那枚萎靡、但尚未完全死去的邪种,如同一层薄薄的冰壳,将它暂时冻结、隔绝。

“呃…”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我浑身脱力,重重跪倒在冰冷的泥地上,大口喘息,汗水混合着泪水血水滚落。体内那狂暴的邪力被暂时封印,但小腹深处依旧残留着冰冷的异物感和隐隐的悸动。阿秀的残魂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只余下一点冰冷的悲伤萦绕在心口。

玄尘斩出那一刀后,身形再次剧烈摇晃,嘴角溢出的鲜血更多了。他拄着柴刀才勉强站稳,蜡黄的脸上毫无血色,气息也萎靡了许多。但他眼神锐利如初,死死盯着那失去了能量链接、却依旧在喷涌污秽怨气的巨大黑洞。

“咳咳…孽障…看你…还能逞凶几时!”他强提精神,再次举起光华黯淡了许多的柴刀,刀尖指向黑洞上方翻涌的污秽黑气,口中开始念诵更加艰深晦涩的净化咒文。刀身上的符文再次艰难地亮起,但光芒远不如之前炽盛。显然,接连的重创让他也到了强弩之末。

然而,那失去了“种子”这个最佳载体和能量通道的邪树残留意志,似乎陷入了最后的疯狂!黑洞喷涌的污秽黑气更加狂暴,无数怨魂虚影尖啸着,不再无目的地冲撞,而是如同被无形之手操控,凝聚成一股股凝练的、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黑色洪流,悍不畏死地朝着玄尘冲击而去!

“砰!砰!砰!”

玄尘挥动柴刀,金光与黑气剧烈碰撞,每一次撞击都让他身体剧震,脸色更白一分!他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虽勉力支撑,道法精妙,金光不断净化着冲击而来的怨魂黑气,但在那近乎无穷无尽、又得到地脉深处残余秽气支持的冲击下,他的金光范围在肉眼可见地缩小,脚步也开始踉跄后退!

小主,

“桀桀桀…老东西…你撑不了多久了…”邪树意志那虚弱却怨毒的声音再次在虚空中回荡,充满了报复的快意,“等我耗尽你的道元…吞了你的生魂…再占据那小子的躯壳…这方地脉…终究是我的!”

玄尘牙关紧咬,嘴角鲜血不断溢出,道袍多处被逸散的黑气腐蚀出破洞,显然已到了极限。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似乎准备动用某种玉石俱焚的手段。

就在这时——

洼地边缘,一直瘫软在泥地里、如同丢了魂的林老栓,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

他涣散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那棵崩塌倾倒、根系垂死抽搐的邪树,扫过那喷涌着污秽黑气的巨大黑洞,扫过正在黑气狂潮中苦苦支撑、摇摇欲坠的玄尘,最后…定格在那只小小的、由阿秀最后残魂所化的、正悬停在我心口前、散发着微弱却纯净红光的蝴蝶身上。

那只小小的蝴蝶,翅膀上那抹纯净的红色…像极了很多很多年前,那个外乡来的、叫阿秀的姑娘,第一次踏进这个封闭山村时,鬓角别着的那朵不知名的、小小的野花。

早已被恐惧和懦弱尘封的记忆碎片,如同被这只红蝶的翅膀轻轻拂开,骤然变得清晰!

他看到了阿秀初来时那双清澈带着怯意却又充满希望的眼睛;看到她笨拙地学着生火做饭,被烟呛得流泪却对着他笑;看到她得知怀了身孕时,脸上绽放出的那种让他心尖发颤的、纯粹的喜悦光芒;看到她抱着刚出生的栓子,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时,眉眼间流淌的温柔,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然后,画面猛地撕裂!变成了血色的七月十五!变成了老槐树下跳动的火光!变成了族老们冰冷而贪婪的眼睛!变成了村长林有德那张伪善而威严的脸!他们围住了产后虚弱、抱着孩子的阿秀!他们说她是外乡人,带来了灾祸!说只有用她的生魂献祭“圣树”,才能平息即将到来的灾厄,才能保住村子,也才能…保住她刚出生的儿子!

他记得阿秀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如同死人。她紧紧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她看着那些步步紧逼的人,又看看怀里熟睡的孩子,最后,那双盛满了巨大恐惧和绝望的眼睛,看向了他——她在这个冰冷村子里唯一的依靠。

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没有声音,但他读懂了她的哀求,她的绝望,还有…最后那一丝被逼到绝境后、为了孩子而升起的、决绝的牺牲!

是他!是他林老栓!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在族老和村长的威压下,在“保住孩子”这个巨大诱惑和恐惧的夹击下,懦弱地、颤抖地、缓缓地…点了头!

是他亲手…将自己的妻子…推向了那狰狞蠕动的树根!是他眼睁睁看着阿秀在最后一刻,将襁褓中的栓子奋力塞进他怀里,然后被无数冰冷滑腻的树根拖入地底!他记得阿秀最后看向他的眼神,没有恨,只有无尽的悲凉和一种…让他此后二十年每一夜都从噩梦中惊醒的、空洞的解脱!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仿佛从灵魂最深处被硬生生撕裂出来的嚎叫,猛地从林老栓喉咙里爆发出来!那声音充满了积压了二十年的、足以将人彻底焚毁的悔恨、痛苦和自我憎恶!这声嚎叫,甚至短暂地压过了怨魂的尖啸和能量的碰撞!

他猛地从泥地里挣扎着爬了起来!那条被老道粗暴接好的断腿似乎已感觉不到疼痛。他脸上涕泪血污横流,五官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浑浊的眼睛里一片血红,死死地盯着那只小小的红蝶,又仿佛透过它,看到了那个被他亲手葬送的女人。

“阿秀——!栓子——!”他发出泣血般的嘶吼,声音破碎不堪,“是我!是我害了你们!我该死!我早就该死了!”

他像是彻底疯了,不再看任何人,不再看那崩塌的邪树和喷涌的黑洞,只是死死盯着那只红蝶,又猛地转向正在黑气狂潮中苦苦支撑的玄尘,眼中爆发出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癫狂的光芒!

“道长!用我!!”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穿透混乱的能量风暴,“用我这身罪孽的血肉!填了那鬼窟窿!老子…老子跟它同归于尽!”

吼完,他不等玄尘回应,也不再看我,脸上露出一种扭曲的、近乎释然的笑容。他猛地低下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咬向自己手腕的血管!

“噗嗤!”

温热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但那血…并非鲜红!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粘稠的暗紫色!散发出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那是被邪树气息浸染了二十年、又在他临死前的巨大悔恨与自我诅咒中发生异变的污秽之血!

他张开双臂,如同扑向火焰的飞蛾,又像一颗投向地狱之口的血肉炸弹,带着喷涌的暗紫污血,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那喷涌着污秽黑气的巨大黑洞——纵身一跃!

“爹——!”我的嘶喊被黑洞喷涌的气流和能量碰撞声彻底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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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栓的身影瞬间被浓稠如墨的污秽黑气和无数疯狂的怨魂虚影吞没!消失在那深不见底的地狱之口中!

就在他身影消失的刹那——

“轰——!!!”

那巨大的黑洞仿佛吞下了一颗极度不稳定的炸弹,猛地向内剧烈收缩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比之前强烈十倍的恐怖能量乱流!一股混合着林老栓异变污血、他临死前极致悔恨怨念、以及黑洞本身狂暴秽气的、无法形容的毁灭性能量,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在黑洞深处轰然炸开!

“噗——!”

如同一个巨大的脓包被戳破!整个黑洞猛地向外膨胀、鼓胀!喷涌的黑气不再是单纯的污秽怨魂,而是变成了粘稠的、燃烧着暗紫色火焰的毁灭洪流!无数怨魂在这狂暴的、混杂着同源罪孽气息的爆炸中被瞬间撕碎、湮灭!

那邪树残留的意志发出一声尖锐到极致、充满无尽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惨嚎!它寄身的“通道”被这源自内部的、同归于尽般的爆炸重创了!

而玄尘,等待的就是这一刻!邪树意志因链接重创而出现瞬间的涣散和虚弱!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玄尘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神光,口中真言如同雷霆炸响!他不再保留,将残存的所有道元,毫无保留地注入手中光华黯淡的柴刀!

“嗡——!!!”

柴刀再次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比之前斩断妖根时更加纯粹、更加凝练的金光!那光芒不再煌煌浩大,而是凝聚成一道纤细如发、却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净化一切污秽的极致金线!

“破邪!显正!灭!”

随着玄尘最后一声断喝,那道凝聚了他毕生修为和最后道元的极致金线,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裁决之剑,无视了空间,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因内部爆炸而剧烈鼓胀、能量紊乱的黑洞核心——刺入了那邪树意志最后残存的、与地脉秽气链接的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