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些兄弟才从鬼门关里逛了一圈回来,你别想我们再去送死。”
李贵态度稍稍收敛了些,但骨子里的推诿劲儿一点没少。
他挪了挪肥硕的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朝地上啐了一口。
“墨大人,你也是读书人,该明白事理。这山崩地裂是天灾,是老天爷不长眼,关我们兄弟屁事?谁也料不到!现在这光景,我手底下这几个兄弟都吓破了胆,我自己也差点被埋了,哪还有力气去管那些犯人的死活,至于那些兄弟,等我们平复好心情,自然会想法子救!”
他摊开手,一副“我烂我有理”的无赖模样,摆明了就是要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墨宁轩脸上的笑意不减,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发冷。
“李大人此言差矣。”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天灾不假,可应对天灾不力,便是人祸。这流放队伍里的犯人,身份再低贱,那也是在刑部挂了号的。从京城出发时多少人,到了北境封宁城,按律法最低应该是多少人。路上折损,朝廷确有体谅,但这个‘体谅’,是有个限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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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宁轩慢条斯理地踱着步,仿佛在给一个蒙童讲最浅显的道理。
“我方才粗略数了数,咱们这一行人,出发时连同家眷,犯人总计一百三十七人。路上病故、意外身亡的,已有七人。眼下被埋在下面的,粗略估计,不下五十人。李大人,你算算,若是这五十人都没了,加上之前的七个,折损将近六十人。一百三十七去其六十,这折损,可就不是‘一两成’能说得过去的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李贵开始渗出细汗的额头上,语气陡然加重了几分。
“近半的折损!李大人,您是主官,这么大的纰漏,您觉得一份‘天灾所致’的折子递上去,刑部的大人们是会夸您忠于职守,还是会摘了您的乌纱帽,彻查您一个‘失职之罪’?”
“失职”二字,像两根烧红的铁钎,狠狠烙在李贵心上。
他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毫无血色。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横肉,此刻也耷拉下来,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微微颤抖。
他最怕什么?不是死,而是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他贪赃枉法,克扣犯人钱粮,这些事若是太平无事,谁也不会去查。
可一旦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朝廷派人下来一查,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能捂得住吗?
到那时,丢官都算是轻的,怕是连他自己都得成阶下囚!
他知道墨宁轩说的句句是实。流放犯人锐减,他这个押送官绝对脱不了干系。
他眼神闪烁,额角的冷汗顺着肥胖的脸颊滑落,内心天人交战。一边是近在咫尺的塌方危险,一边是几乎可以预见的官场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