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跳在这一刻真正停止了,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他们发现了!他们绝对发现了那里的异常!盖板的撬痕,或者附近留下的任何细微痕迹,都没能逃过那冰冷光柱的扫描!
光柱继续移动,最终,一个约莫行李箱大小、下方带着四对静音旋翼和多个不同功能传感器的黑色六轴无人机,幽浮般彻底违背物理直觉地、悄无声息地滑行到了我的视野中心。它稳稳地悬浮在通道中央,机身下方那个集成了高清摄像头与多种光学传感器的球型云台,如同捕食者冷漠的复眼,正在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稳速度,缓缓转动,全方位地扫描着这个空间。那个高频嗡鸣声,正是它持续发出的主动探测波,如同无形的触手,抚摸着这个空间的每一处细节。
我死死地屏住呼吸,调动起多年训练形成的、刻入骨髓的潜伏技能,连眼皮都不敢有丝毫眨动,全身肌肉保持在一种绝对的静止状态,仿佛自己真的化作了墙壁的一部分,生怕任何微小的肌肉颤动、甚至过于强烈的心跳都会引起空气微粒的异常流动或者红外热辐射的波动。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粗糙且潮湿的墙壁,汗水早已浸透的衣衫此刻带来了刺骨的寒意。左腿的伤口因为极度蜷缩的姿势而被狠狠挤压,传来的剧痛如同汹涌的潮水,一阵强过一阵地冲击着我摇摇欲坠的意识防线,我只能用牙齿更加狠力地咬住早已破损的下唇,依靠口腔里不断弥漫开的、带着铁锈味的浓重血腥味,来刺激神经,维持住最后一丝清醒与专注。
无人机在原地极其耐心地悬浮了将近一分钟,那道惨白的扫描光柱如同死神的视线,一遍又一遍地、不厌其烦地掠过我的藏身之处,掠过那些遮挡在我身前的废弃管材和水泥袋。每一次那冰冷的光斑扫过物料缝隙、在我脸上或身上投下转瞬即逝的惨白亮影时,我都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那毫无温度的光芒硬生生地从躯壳中抽离出去。它是否配备了高精度的热成像仪?是否能穿透这并不算厚实的遮挡物,探测到我身体散发出的热量与周围环境的差异?它那诡异的主动探测波,是否能捕捉到我胸腔内心脏狂跳产生的微弱振动?我这个临时找到的、自以为安全的掩体,在它搭载的高科技传感器阵列面前,是否根本就如同透明?
时间,在这一刻被切割成了无限细小的碎片,每一片的流逝都伴随着巨大的煎熬,如同在烧红的刀尖上赤足行走,每一步都带来钻心的痛苦与对下一步的恐惧。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那架代表着死亡与搜捕的无人机,似乎最终确认了这个区域没有它程序设定的“明显”威胁目标,嗡鸣声的音调发生了细微变化,机身优雅地调转方向,开始朝着通道的另一端,保持着警惕的搜索姿态,缓缓飞去。那道惨白的光柱也随之逐渐远离,将吞噬一切的黑暗重新还给这条废弃的通道。
但我没有立刻动弹。丰富的潜伏与反侦察经验告诉我,这极有可能是一个狡猾的陷阱,是猎手故意露出的破绽,旨在引诱自以为安全的猎物主动走出藏身之地。我继续保持着那种融入环境的绝对静止,在心中强迫自己以恒定的速度,默数了整整三百个数。直到确认那代表着危险的嗡鸣声已经完全消失在感知范围之外,通道重新被一种近乎绝对的、唯有水滴声点缀的死寂所彻底统治后,我才如同一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猛地松开了几乎要被自己咬穿的嘴唇,虚脱般地瘫软下来,开始大口大口地、贪婪而又痛苦地喘息着,冰冷的、带着污浊颗粒的空气强行灌入灼痛的肺叶,带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刚才那短暂 yet 漫长的经历,无疑是在鬼门关的悬崖边缘走了一遭。执行的巨大风险,远不止于理论上的技术漏洞或概率失败,它更是一场与时间赛跑、与高科技监控网络斗智斗勇、每一秒都游走在生死线上的残酷博弈。
我传递出去的信息,现在就像一颗被抛入狂暴惊涛骇浪中的生命种子,能否幸运地飘到彼岸,能否在合适的土壤与时机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充满了巨大到令人绝望的不确定性。而我自己,则如同被困在正在不断收拢的蛛网中央的飞虫,已经完全暴露在猎人的搜索半径之内,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每一次不得已的移动,都可能引来更精准、更致命的攻击。
风险,已经全面引爆,无处可避。而我,必须在这张冰冷且不断收紧的死亡之网中,耗尽最后一丝气力,去寻找下一个或许根本不存在的、暂时安全的节点,等待那渺茫的救援,或者……做好最终时刻来临的准备,去迎接那无论以何种方式到来的最终结局。黑暗,更浓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