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犁庭扫穴 铸剑为犁

天启八年,暮春。当皇太极残部如同被驱赶的兽群彻底消失在西方地平线后,辽东大地的战火硝烟终于渐次平息。失去了核心与主心骨,留守在辽阳、沈阳等零星城池的后金势力,或望风而降,或在小规模抵抗后被雷霆荡平。大明王朝在经历近二十年的辽东糜烂之后,终于在天启皇帝御极的第八个年头,由沈惊鸿主导,完成了实质性的光复。

紫禁城,乾清宫西暖阁

烛火通明,将室内照得恍如白昼。这里与其说是帝王书房,不如说是一处融合了精工格物与天下舆图的枢密要地。

墙上悬挂的巨幅《大明寰宇全图》精细得令人惊叹,山川脉络、城镇关隘、乃至新辟的驿路商道,皆纤毫毕现。图旁的多宝格上,不见寻常古玩,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正在缓慢运转的蒸汽机模型,活塞规律地吞吐着白汽;一套可完全拆卸的惊鸿二式燧发枪构件,金属部件在烛光下泛着冷冽光泽。

天启皇帝朱由校负手立于巨图之前,身形挺拔。他虽年轻,眉宇间却已沉淀下超越年龄的沉稳与锐利。他手指轻点着辽东的位置,那里已被朱笔郑重圈定。随侍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魏忠贤躬身奉上刚刚送达的八百里加急捷报。

陛下,沈大人奏报,辽阳、沈阳已定,负隅顽抗之建奴残部尽数剿灭,辽东全境,光复了。魏忠贤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

朱由校接过捷报,迅速览毕,唇角勾起一抹深沉的笑意。好!惊鸿果然未负朕望。他声音清朗,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传旨内阁:辽东善后,一应事宜,军政、钱粮、官吏任免,皆准沈惊鸿所奏,许其便宜行事。赐蟒袍一袭,玉带一围,加太子少保衔,以示殊荣。另,着兵部、户部、工部,凡辽东所需,全力协济,若有推诿掣肘,以贻误军国大事论处!

老奴遵旨。魏忠贤深深躬身。他深知,陛下借他这把刀整饬吏治、压制那些空谈误国的清流,雷厉风行地推行考成法,甚至力排众议推行宗室革新,令那些郡王以下的宗室子弟入清吏司历练。而这一切改革的底气与蓝图,不少都源自那位远在辽东的沈大人带来的全新思路。

朱由校目光再次投向地图,掠过辽东,望向更北方的广袤地域,眼神深邃。北疆......罗刹人......是时候了。他低声自语,仿佛在酝酿着更大的棋局。

沈阳城外,受降与清算

寒意尚未完全褪去的春风卷过原野,带着泥土复苏的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沈阳城外,昔日飘扬的后金龙旗被粗暴扯下,委顿于泥泞之中。取而代之的是高高升起的明字大旗,玄色旗面在风中猎猎作响。

城门洞开,一队队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后金留守官员、旗丁及其家眷,垂头丧气地蠕动着走出,在明军森严的阵列前黑压压跪倒一片。

沈惊鸿身着象征二品大员的绯色文官袍服,外罩一件御赐的青织金妆花斗牛服,稳坐于临时搭建的受降台上。他面色沉静如水,目光缓缓扫过下方蝼蚁般的降众。在他身旁,是从京师星夜兼程赶来的兵部员外郎与户部主事。

受降仪式按部就班,透着冰冷的效率。官吏们高声唱名,登记造册,籍没田产,甄别身份......每一个环节都如同精密的齿轮咬合。

然而,真正的风暴,总是隐藏在波澜不惊的水面之下。

随着明军彻底控制全城秩序,大量被后金掳掠为包衣阿哈的汉人奴隶,得以从阴暗的窝棚、矿山和田庄中挣脱出来。他们蹒跚走入春光下,许多人衣衫仅能蔽体,骨瘦如柴。

但在这悲喜交加的人潮中,也混杂着一些极不协调的身影。

约莫数百人,他们虽然同样面带菜色,身形佝偻,但其中不少人的脑后,却顽固地保留着那条象征屈辱的金钱鼠尾辫。他们自发地聚集在一处角落,眼神复杂地交织着惶恐、戒备。当明军派出的文吏登上高处,大声宣布凡被掳汉民,限三日之内,雉发易服,复我华夏衣冠,朝廷既往不咎,一体安置时,这片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压抑的骚动。

大人!青天大老爷啊!我们是被建奴抓来的,身不由己啊!

这头发留了这么多年,一时半会儿怎么长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