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三十七年春,天津行宫,暖阁。
窗棂外,嫩柳抽芽,风扫青砖,暖融三分。
万历斜倚白虎皮软榻,脸色较去年红润,指尖摩挲和田玉扳指,目光沉郁落向躬身的太子朱常洛。
“滴答”,“滴答”,暖阁静极,只闻铜壶滴漏声响。
廊下传来幼童嬉笑声,脆生生的,撞碎了些许凝重。
陛下,首辅叶向高躬身道,辽东细作虽除,然边患未平。京营武备废弛,火器老旧,九门防务亟待整顿。
“常洛。”万历声不高,威不可挡,抬手间,内侍捧鎏金印玺上前:
“监国之宝”四字篆文苍劲,分量压得内侍腕子微颤。
“这方印,今日授你。”他沉声道:
“回京后,京营、火器工坊、九门防务之军国大事,全权处置,不必奏请。”
朱常洛双膝跪地,双手过顶接印。
鎏金的冰凉,顺着掌心钻进来:“他接过的哪里是一方印?分明是大明万里江山,是亿兆生民之重。”
“儿臣谢父皇信任!”声音沉稳,藏着一丝按捺不住的激动,儿臣定不负所托,整顿军备,肃清积弊,重振成祖爷当年荣光!”
万历看着太子鬓边的几丝白发,眼底掠过一丝动容。这儿子苦熬几十年,性子磨得内敛沉稳,终是到了挑大梁的时候。
“成祖爷靠神机营横扫漠北,火器是大明立国之本。”
万历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期许:
“可这些年,京营废弛。火器工坊偷工减料,火炮炸膛、弹药失效,屡见不鲜。”
“你去了,第一桩事,卡死火器质量!”
“儿臣明白!”朱常洛重重叩首,额角触地有声。
“儿臣已命王佐随行。他主管军工多年,深谙火器之道。此次坐镇京师工坊,不合格者一律回炉,徇私舞弊者,军法从事!”
“王佐实心做事,你用他,父皇放心。”
万历点点头,目光飘向暖阁外。那里隐约有几个小小身影,追着蝴蝶打闹。
“太子妃、王才人带着学儿和徵嫙跟你回京,帮你打理内宅。”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
“至于由校和徵娟……” 暖阁外,嬉笑声陡然撞入,
粉袄朱徵娟扒着窗棂,脸蛋红扑扑的;身后虎头虎脑的朱由校,额角沾泥,攥着抽芽柳枝踮脚张望。
“让他们留下。”万历目光扫过窗外,沉郁里露了丝软:
“行宫清静,由校性子跳脱,让太傅磨磨经史;徵娟和徵妲,三人一起留朕身边,放心。”
四岁朱由校紧牵五岁徵娟的手走进来,朱徵娟小脸坚定:
“爹爹,我会听话的,我陪皇爷爷和妹妹,妹妹小,要有人照顾。”
四岁的朱由校,小小的身子站得笔直,学着大人的模样拱手:“爷爷,爹爹,孩儿留下,跟爷爷学治国之道,可以帮爷爷和爹爹守护大明
朱常洛看着一双儿女,又气又笑:“由校,徵娟,京师才是咱们的家,跟着父皇回去,有你们玩的。”
万历哈哈大笑,伸手摸了摸朱由校的头,就让他们留下吧。有朕看着,亏不了他们。”他看向朱常洛:
“你专心在京师做事,家里的孩子,朕帮你照看着。徵妲还小,有哥哥姐姐陪着,也热闹些。”
朱常洛见父皇意已决,便不再强求,只得叮嘱道:“那你们在这儿要听话,不可淘气,更不能给爷爷添麻烦。”
“知道啦!”朱徵娟脆生生地应着,已经拉着朱由校跑了出去,嘴里喊着“去找徵妲妹妹玩喽”。
暖阁里重新恢复了安静,万历收起笑容,神色凝重起来:
“此次回京,除了火器工坊,防务也是重中之重。董一元、杜松、赵率教、田乐、冯从吾这几个人,都是朕精心挑选的,你可放心任用。”
朱常洛点头:“儿臣已与他们见过面,知晓各自分工。董将军统筹九门火器配置,制定三段射击法。”
杜将军守核心区域,训练民装;赵将军整训卫所兵,轮换城防。”
“田主事打理马场,保障马匹供应;冯大人协调舆情,安抚民心。儿臣已让他们各司其职,相互配合,务必守住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