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桌旁静了下来,只有院角的樱花瓣还在簌簌往下落,落在沐熙的裙摆上,落进李嬷嬷的青布裙褶里,落得无声无息。沐熙坐在那里,心里的火气却像被添了柴的炉子,“轰”地一下就烧了起来——不是那种跳脚骂人的急火,是闷在心里的、又胀又疼的火。
为什么不能去做生意?归云楼的事,王妃从头到尾都没图过钱,不过是想让自己的日子过得不那么像个“笼里的鸟”。就因为她是武王妃,是个有“身份”的人,这些事就成了“不像话”,成了“下九流”?
身份就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能把一个人的喜欢、一个人的心意,都压得死死的?重要到连做件让自己开心的事,都要被人指着鼻子骂“不像话”?
沐熙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了身旁的萧墨尘。他正垂着眼,看着石桌上那盏冷透的茶,长长的睫羽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淡影,看不清神情。她心里忽然冒出来个念头——那对他萧墨尘来说呢?她沐熙不是什么名门闺秀,平日里也没什么大家闺秀的规矩,全凭自己的喜好做事,而萧墨尘他是世子,以后是王爷。他会不会也在意这些?在意她的出身,在意她的“身份”,就像武王在意“王妃”身份一样?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沐熙的心就莫名紧了紧,连方才那点烧得发闷的火气,都淡了些,换成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慌。她下意识地挪开了目光,重新落在手里的茶杯上,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杯子的边缘。
萧墨尘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他抬起眼,目光落在沐熙的侧脸上——她垂着眼,眼睫颤得有点厉害,嘴角抿着,连带着下颌线都绷得紧紧的,显然是心里藏着事。他太了解沐熙了,她看着温温和和的,心里却比谁都敏感,方才李嬷嬷说的“身份”“不像话”,定是让她联想到了自己身上。
他没急着开口,先拿起石桌上的茶壶,给沐熙空了的青瓷杯里添了些温水——刚煮好的温水,不烫口,正好能暖着手。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是怕她听不清,又像是怕惊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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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熙,”他叫了她的名字,目光定在她的脸上,眼里没有半分闪躲,只有妥帖的认真,“母妃的事,是父王钻了‘身份’的死胡同,跟你没关系。至于我——”
他顿了顿,往前倾了倾身子,离她更近了些,近得能让她清楚地看见自己眼里的神色——没有丝毫嫌弃,没有半分犹豫,只有稳稳的笃定:“我从不在乎什么身份、出身。你喜做什么就去做,你是自己才是别人。”
他的声音裹着暮春的暖风,落在沐熙的耳朵里,轻得像羽毛,却又沉得像块定石。沐熙把手中的放在了石桌上。她抬起眼,撞进萧墨尘的目光里——他的眼尾微微上挑,平日里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可此刻却全是认真,连瞳孔里都映着她的影子,清晰得很。
院角的樱花还在落,沐熙看着萧墨尘的眼睛,心里那点又胀又疼的火气,还有那点莫名的慌,忽然就像被这风轻轻吹走了,只剩下暖暖的、软软的感觉,像刚喝下去的那口温水,从喉咙一直暖到了心口。
李嬷嬷坐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两人,嘴角悄悄勾了勾,悄悄起身,往王妃的卧房走去——有些话,有些心意,还是让年轻人自己慢慢说才好。竹椅轻轻晃动,温水在青瓷杯里漾起浅浅的涟漪,樱花瓣落在两人的肩头,一切都静着,却又暖着,像这日子里最妥帖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