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熙的裙摆扫过山脚下上的狗尾巴草时,萧墨尘正抬手替她拂去发间沾着的草屑,两人的动作亲昵而自然,倒是让不远处的对话显得愈发清晰。闵砚知的声音本就偏低,此刻混着山间的风,竟真如沐熙想的那般,像山涧浸过青石的溪流,每一个字都带着些微凉的湿意,缓缓淌进人心里。
“这是甘草籽,表皮光滑,呈暗棕色,闻起来有淡淡的甜味。”他的指尖捏着一颗比粟米略大些的种子,递到萧之菡面前时,手腕微微下沉,迁就着她微微仰头的姿势,“你看,它的形状是椭圆形的,比黄芪籽要小一些——”说着,他另一只手从竹篮里捻起颗黄芪籽,两颗种子并排放在掌心,“黄芪籽偏长圆,顶端有小尖,而甘草籽更圆润,像被溪水磨过的小石子。”
萧之菡此刻正屏住呼吸,眼睛盯着闵砚知的掌心,连他指尖沾着的一点泥土落在自己手背上都没察觉。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淡淡的阴影,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像两把小扇子,轻轻扫过眼下的皮肤。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冷冰冰的“药痴”,认真起来竟比之前更好看些?
“比决明子又要圆润几分。”闵砚知的声音还在继续,指尖已经换了颗决明子,黑色的种子带着光泽,形状扁而微鼓,“决明子边缘有棱,摸起来硌手,甘草籽却是滑的,你试试。”
他说着,就把那颗甘草籽递到了萧之菡嘴边。萧之菡猛地回过神,脸颊瞬间涨红,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结果脚下一滑,差点摔坐在田埂上。闵砚知眼疾手快,伸手扶了她一把,掌心触到她胳膊时,只觉得一片温热柔软,和他常年握锄头、捻药材的粗糙手掌截然不同。他愣了一下,随即像触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飞快地收回了手,重新低下头去整理竹篮里的种子,耳根竟也悄悄泛起了一点红。
“你小心些。”他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像是在掩饰什么,“这土地刚翻整过,土松。”
萧之菡稳住身形,心跳得飞快,不是不为他悸动了吗?她咬了咬唇,把刚才那点莫名的悸动压下去,又恢复了那副娇蛮的样子:“知道了,谁要你管。”嘴上这么说,却还是乖乖地往前挪了挪,离竹篮更近了些,“那你刚才说甘草籽有甜味,我能尝尝吗?”
闵砚知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诧异,似乎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这个要求。他顿了顿,从竹篮里挑了颗最饱满的甘草籽,用指尖擦了擦上面的泥土,递到她面前:“只能尝一颗,种子要留着播种。”
萧之菡接过种子,放进嘴里轻轻一咬,果然有股淡淡的甜味,带着泥土的清香。她眼睛亮了亮,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真的有甜味!比我上次在熙和堂喝的甘草水淡一些,却更好闻。”
闵砚知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快得像错觉。他继续整理种子,时不时拿起一颗,给萧之菡讲解形状、颜色和气味,萧之菡也难得地没有反驳,只是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或者提出一两个问题。她的声音清脆,像山间的鸟鸣,和闵砚知低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倒也和谐。
就在这时,沐熙和萧墨尘走了过来。萧之菡听到脚步声,像是被抓包的小孩,猛地抬起头,脸上的专注瞬间消失,又恢复了之前那副不情愿的样子,慌忙把手里的手绢往身后藏了藏,只是耳根的泛红却怎么也藏不住,出卖了她刚才的投入。
“沐姐姐,堂哥,你们回来了。”萧之菡站起身,有些不自然地拍了拍裙摆上的泥土,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们迷路了呢。”
沐熙笑着看了她一眼,没有戳破她的小把戏,只是说道:“山上的土地面积不小,我们得仔细看看每一片的土质,才能决定种什么药材。倒是你,刚才看你和闵公子聊得挺投机,看来是认了不少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