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联邦雏形·寰宇治策

后汉异星录 凌阅闻 4999 字 3天前

曹操指尖划过沙盘上波斯高原的轮廓,荀彧却用一纸密报逼他直面荆州粮仓的混乱。

当新任海西都护夏侯惇踏足锡兰港时,迎接他的是香料堆里的账簿与诸葛亮冷静的警告。

一封来自罗马边境的加密电报,在朝堂议政中途撕裂了所有精心设计的蓝图。

洛阳南宫的宣政殿内,青铜兽炉熏着沉水香,青烟袅袅,却压不住那份凝重。巨大的紫檀木桌案上,摊开的并非寻常缎面舆图,而是一具庞大的沙盘——以精细陶土塑形,矿物颜料点染,山脉巍峨,江河蜿蜒,平原广袤。从葱岭以西新征服的波斯高原,到南方碧涛万顷的锡兰巨港,从北境冰封的肃慎故地,到东方烟波浩渺的扶桑列岛,帝国的疆域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直观方式,呈现在曹操、荀彧、蔡琰等寥寥几位重臣面前。

沙盘上,代表“寰宇通宝”流通区域的银箔小人,星星点点缀于主要城市;象征新式度量衡器的微缩铜斗铜尺,则堆叠在标注为官仓的位置。一条条纤细的铜丝,蜿蜒贯穿于核心郡县之间,这是正在疯狂延伸的有线电报网络。然而,在那些新近染上帝国颜色的广袤地域——波斯、天竺、以及地图上大片标注着“羁縻”与“待定”的蛮荒之土,却只有象征性的稀疏标记,如同野草般顽强附着在帝国疆域的边缘。

曹操修长而略带薄茧的手指,正悬停在沙盘上波斯高原的某处隘口,指尖几乎要触碰到代表萨珊残余军力的几枚黑色玛瑙石。阳光透过高阔的殿窗斜射下来,在他深蹙的眉宇间投下浓重的阴影。他的思维,正沉浸在如何彻底消化这片桀骜土地的计算之中——驻军规模、补给路线、与当地部族的制衡之术……

“陛下,” 荀彧清朗沉稳的声音,宛如一道冰线,精准地切割了曹操的思绪。他微躬身,双手呈上一份墨迹犹新的奏报,声音不高,却让殿内的空气瞬间凝滞,“荆州治所江陵六百里加急,新颁‘寰宇通宝’与度量衡器推行受阻,官仓收粮,地方大族以旧制大斗缴粮,却强索按新制小斗计价官银,民怨沸腾。郡守弹压反遭围攻,官仓前械斗已伤十数人。”

指尖在冰凉的玛瑙石上顿住。曹操的目光从遥远的波斯高原瞬间回缩,锐利如鹰隼般钉在荀彧手中的奏报上。那薄薄的纸张,重若千钧。波斯高原的硝烟味仿佛还未散去,荆州江陵官仓前为了一升一斗爆发的血腥冲突,却像一记闷棍,狠狠砸在帝国看似无坚不摧的钢铁外壳之上。

“巴蜀益州,”荀彧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平稳地陈述着另一个乱局,“盐铁专卖新律与旧有豪商盐井归属权龃龉甚深。三家大族串联,以‘祖制’为由,纠集私兵护矿,公然抗拒朝廷转运使接管。山道险峻,地方驻军投鼠忌器。”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沙盘上天竺(印度)的方向,那里正被代表孙权势力的淡蓝色琉璃片覆盖:“天竺都护府亦有急报,当地旧王公与寺庙势力,虽慑于舰队巨炮之威,表面臣服,然其私铸劣币流通如故,度量衡更是混乱不堪,百人百样。更有甚者,以‘神灵度量’旧俗为由,抗拒新器,煽动愚民,都护府强行收缴,已引发数村骚乱,焚毁新设官仓一座。”

曹操缓缓收回悬在沙盘上的手指。广袤疆域的征服,靠的是钢铁巨舰与连发火铳的无情碾压;然而,真正将这破碎而庞大的世界熔铸成一体,需要的却是另一套截然不同的“武器”——一套能深入肌理、规范万民、通行天下的法度与尺度!

他绕过桌案,踱步至巨大的殿窗前。窗外,洛水汤汤,奔流不息。帝国的根基已铺展至前所未有的辽阔,可此刻,他却清晰地听到那庞大躯体内传来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异响——那是新骨与旧筋在激烈摩擦,是无数如荆州、益州、天竺一般的微小裂痕正在帝国地图上悄然蔓延。若不尽快锻造出强韧而统一的骨架,这具看似伟岸的巨人身躯,终将因自身的庞杂混乱而轰然崩解。

“令君,”曹操的声音带着一股冰冷的穿透力,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逼视着荀彧与蔡琰,“这‘规天矩地’的基石既已打下,如何在这基石之上,为这寰宇帝国,筑起一座真正的殿堂?让它既不因庞杂而散架,亦不因僵化而窒息?”

厚重的宫门无声滑开,肃立两旁的甲士如同石雕。荀彧引着两位风尘仆仆却难掩锐气的特使步入宣政殿深处。左边一人,身姿挺拔如松,身着江东水师特有的玄色窄袖劲装,肩领处绣着精致的浪涛纹。他是孙权麾下首席幕僚,以务实干练着称的步骘。右边一人,青衫素雅,神情温润如玉,步履间带着蜀地特有的沉稳,乃是刘备心腹,以智谋见长、尤擅理政的董和。

巨大的沙盘前,空气仿佛被炉中沉香的青烟凝固。曹操立于主位,蔡琰坐于侧席,案头堆放着厚厚一叠标注着各地混乱的奏报。步骘与董和的目光掠过沙盘上那几乎覆盖已知世界的广袤疆域,瞳孔深处不约而同地掠过一丝震撼,随即被更深的凝重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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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远来辛苦。”曹操开门见山,长袖一拂,指向沙盘,“疆域之广,亘古未有。然,荆州官仓斗殴、益州盐铁抗命、天竺劣币旧俗…乱象纷呈,如疮疖遍布帝国新肌。此非一隅之疾,乃肢骸庞大、血脉不通之症!今日召二位前来,非为品茗论道,实为集思广益,共商这维系帝国不散架、不窒息的‘治世之骨’!”

步骘立即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明鉴。吴王殿下坐镇海西,深知巨舰利炮可慑远邦,难驯近民。疆域万里,若中枢鞭长莫及,强求一律,必生肘腋之患。臣以为,当如大树参天,根固干强,而枝叶可随风向稍作俯仰!”他手指点向沙盘上东南沿海与南洋星罗棋布的岛屿,“臣斗胆进言,核心腹地如中原、江南、蜀中,可行郡县直辖,派驻朝廷命官,赋税、律法、兵权统归中枢。此乃帝国之根干,不容动摇!”

他手指移动,落在天竺(印度)沿海及波斯南部新征服区域:“此等新土,地广人稠,旧制盘根错节。宜设‘行省’或‘都护府’,由中枢委任重臣或大将出任总督,总揽军政大权,但需遵中央律令框架,赋税定额上缴,驻军由中枢轮调。总督有临机专断之权,以应地方情势万变,此为强韧之枝,可御四方风雨。” 最后,他的指尖滑向沙盘边缘,那些标注着“羁縻”、“待定”的辽阔地带——广袤的中亚草原、南洋深处未服王化的岛屿、北方苦寒之地的游牧部落:“至于此等边鄙之地,民俗迥异,山高水远,不妨暂存其邦国旧貌,列为藩属。许其自治,但须奉我正朔,纳象征性贡赋,接受我派驻‘监护使’(或称安西、安北都护等)监察指导,开埠通商,行驿站、电报、铁路必经之地权。此为柔韧之叶,借风传粉,不伤根本。此三级之制,根固而枝柔,方能支撑寰宇之躯!”

步骘话音铿锵,描画出一个清晰的分级治理蓝图。董和一直凝神倾听,此刻才不疾不徐地开口,声音温和却字字千钧:“步使所言大略,乃老成谋国之道。然,枝叶可俯仰,根干却需通达无碍。尤其益州,山高谷深,旧族势力根深蒂固,若强推中原一律之制,恐非善策。”他目光转向沙盘上蜀地崇山峻岭的模型,“臣请益州虽为直辖核心区,亦需保留部分‘特例’之权。譬如盐井、矿山,其开采运输之规,可否允地方按地理之便、旧俗之宜,稍作变通?遵循中枢之纲,但细则由地方详参定夺,再报中枢核准。此非分权,实为通权达变,因地制宜之策!否则一刀切下,只怕旧创未愈,新伤又生。”

“特例?”一直沉默的蔡琰忽然开口,声音清泠如玉磬。她放下手中一份关于益州盐铁纠纷的卷宗,目光平静地看向董和,“董公,妾尝闻《吕氏春秋》有云:‘治天下也,必先公。公则天下平矣。’ 又闻商君变法,‘令行于民期年,秦民之国都言初令之不便者以千数’。昔秦法初行,亦遇万般阻挠,商君何以应之?立木取信,刑无等级!若允益州一特例,荆州、扬州、乃至新辟之波斯行省,又当如何?届时特例林立,名为变通,实为各自为政之滥觞!中央政府纲纪权威,将置于何地?”她的目光扫过沙盘,带着历史的洞见,“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货币,此乃陛下铁腕推行之基石,动摇一丝,则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所谓‘地方情势’,当在法律框架之内寻求解决之道,岂能因噎废食,自毁长城?”

董和面色微赧,拱手道:“文姬先生所言,自是正理。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蜀道艰难,讯息迟滞,中枢法令抵达,地方情形或已生变。若因循守旧,一味强压,恐适得其反,反伤朝廷仁德之望。”

“仁德之望?”曹操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冷峻的嘲讽,瞬间压下了殿内微妙的争辩气氛。他走到沙盘前,俯视着荆州江陵的位置,手指重重一点:“江陵官仓械斗,血溅五步,命如草芥!这便是不通权变、不遵法度的‘仁德’?益州盐豪抗命,私兵据险,公然对抗朝廷,这便是我等纵容‘特例’的回报?” 他直起身,目光如电,扫过步骘和董和,“法度!唯有统一、清晰、不容亵渎的法度,才是维系这庞大帝国的筋腱!”

他的手指猛地扣住沙盘边缘,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核心郡县,自当郡县直辖,政令一统,此为中枢脊梁,如臂使指!新辟之地设行省、都护府,总督代天巡狩,集军政大权于一身,然其权责、任期、监察之制,须由中枢严格厘定,犹如帝国伸出的臂膀,虽远必有规!藩属之地,自治其俗,然驻军权、通商权、道路驿站铺设权、电报网络必经权——此等命脉,必须牢牢攥在帝国掌心!此非枝叶,乃是帝国血脉所系!进贡方可保其名,驻军方能慑其行,通商使其利与我同,驿站电报则令其咽喉在我!此三级之制,核心在‘权责清晰’四字!何级有何权,何地行何事,皆有定制,不容僭越!权责不清,则推诿丛生,贪墨横行,割据之祸,必由此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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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站直身体,那股统御千军、号令天下的慑人气势无声地弥漫开来:“荆州、益州之乱,天竺之扰,非因地远,非因民刁!皆因法度未明,权责不清!地方庸吏,或畏难苟且,或贪图旧利,阳奉阴违!乱世用重典,大治更需明法!此三级之制,非为妥协,乃帝国筋骨!中枢律令,即为筋骨之中枢!推行之处,若再有地方官吏、世家豪强、藩邦旧族胆敢以‘特例’为名,行阻挠法度、祸乱地方之实者——” 他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斩钉截铁,寒光四射,“夷三族!其家产尽没,充作新制推行之资!朕要用他们的血,为这‘寰宇治策’祭旗!”

帝都洛阳的议政殿内,关于帝国骨架的争论仍在进行。而此刻,遥远的锡兰岛(斯里兰卡),一座象征帝国海权巅峰的巨港,正迎来它新一任的执掌者。

滔天巨浪凶猛地拍击着新筑的混凝土堤岸,发出雷鸣般的轰响。停泊在天然良港内的庞大舰队,桅杆如林,粗大的烟囱喷吐着滚滚浓烟,将碧蓝的天空都染上了一层灰霾。最大的几艘战舰,覆盖着冰冷厚重的铁甲,狰狞的炮口斜指苍穹,宛如匍匐的钢铁巨兽。这便是新落成的“海西都护府”心脏——锡兰巨港。

一艘悬挂着魏国水师玄色星辰旗的战舰,缓缓靠上专用码头。崭新的舷梯放下,一行人踏上了这片蒸腾着咸腥海风、弥漫着煤烟与浓郁香料气息的土地。

为首一人,身材魁梧,身披精良的明光铠,外罩一件象征帝国威严的深紫色锦袍。他面容刚毅,目光炯炯,只是行走间,左眼覆盖着一只精致的黑色眼罩,平添几分剽悍之气。正是新晋受命的海西都护——夏侯惇。在他身后,跟着几位同样甲胄鲜明的年轻参谋官,以及一位神情略显拘谨、穿着五品文官袍服的中年人——都护府仓曹参军。

码头上早已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以现任都护府长史为首的留守文武官员、港口驻军将领、以及被征服后保留下来的几位本地僧伽罗人小王公,全都匍匐在地,额头紧贴着滚烫的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