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一点火星骤然亮起!
轰!!!
一声远比投石机抛射“万花筒”更为沉闷、短促、却更接近人耳的恐怖巨响,在夏侯霸的身前猛然炸开!一股浓烈的白烟伴随着刺鼻的硫磺硝石味瞬间将他包裹!巨大的后坐力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撞在他坚实的肩膀上!饶是夏侯霸天生神力,也被撞得一个趔趄,胸口气血翻涌!铳口喷射出的,不是箭矢,而是一团巨大、模糊、裹挟着毁灭风暴的火焰与浓烟!
几乎在同一刹那,他身后数十杆“神火铳”也发出了沉闷而参差不齐的轰鸣!
轰!轰!轰!……
密集的爆响连成一片,如同几十面破鼓同时被重锤擂破!浓烈的白烟瞬间笼罩了大半个哨卡前沿阵地!刺鼻的硝烟味弥漫开来,呛得人涕泪横流。
效果是震撼而恐怖的!
冲在最前方的数十名胡骑,如同瞬间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火焰和钢铁碎片构成的墙壁!前排的战马和骑士身上瞬间爆开无数碗口大的血洞!铅弹在近距离的巨大动能下,轻而易举地撕裂了皮甲,甚至穿透了相对薄弱的铁片!人仰马翻!后方收势不及的骑兵狠狠地撞上前方倒地的同伴和惊马,顿时人喊马嘶,骨断筋折!惨烈的景象比之刚才的“万花筒”毫不逊色,甚至更为直接和血腥!
“成了!成了!”硝烟中,夏侯霸不顾肩头的剧痛和耳朵里嗡嗡作响的耳鸣,兴奋地跳了起来,看着下方瞬间被打残的胡骑前锋,激动得挥舞着拳头。刚才那一枪的威力,远超他的预期!尤其是他这杆特制的“重铳”,一枪下去,竟将一匹高头大马连着上面的骑士都轰了个对穿!
然而,狂喜的呼喊还未落音——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在夏侯霸身旁不远处响起!
一名士兵手中的“神火铳”,在击发瞬间,那粗壮的铳管竟如同被吹胀的气囊般鼓胀起来,紧接着——
轰!!
一声远比正常击发猛烈数倍的爆炸声响起!火光和黑烟猛地炸开!那名士兵握持铳管的双手瞬间被炸得血肉模糊,断裂的铳管碎片如同锋利的刀片四散飞射!一块炽热的碎片狠狠扎进了旁边一名士兵的大腿!另一片则擦着夏侯霸的头盔呼啸而过,留下刺耳的刮擦声!
惨叫声、惊呼声瞬间取代了刚才的轰鸣!被炸断手臂的士兵倒在血泊中翻滚哀嚎,大腿受伤的士兵也痛苦地蜷缩在地。浓重的血腥味混着硝烟味弥漫开来。侥幸未受伤的士兵们看着同伴的惨状,看着手中那冒着青烟、仿佛随时会择人而噬的沉重铁管,脸上的狂热瞬间褪去,只剩下惊骇和后怕,握着火铳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夏侯霸脸上的兴奋彻底僵住,看着眼前血肉模糊的景象,看着那扭曲断裂的残破铳管,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这武器的威力……与它的危险,如同孪生的恶魔!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那杆冰冷的“重铳”,冰冷的金属触感此刻却像烙铁般滚烫。
低沉的牛角号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在胡骑狼狈扎营的远方山谷间幽幽回荡,如同受伤孤狼不甘的嗥叫。残阳如血,将天边一层层浓黑如墨的雨云边缘染上不祥的暗红。拓跋力微站在一处背风的山坡上,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穿透逐渐浓重的暮色,死死盯着远处雁门关方向那片被硝烟和死亡浸透的土地。他古铜色的脸上没有任何溃败的沮丧,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冰冷和专注。
“这些‘火妖’的嘶鸣……”他用低沉而清晰的胡语,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身边最信任的萨满和千夫长,“声音如雷,光亮如日坠地,散播死亡的铁雨……它们怕水。”他猛地转过头,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身旁负责情报的百夫长,“那些汉人兵卒,点燃它们之前,手在抖,汗流进眼睛里都不敢擦……他们自己也畏惧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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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夫长被大首领的目光看得心头一凛,连忙躬身:“是的大首领!我们留在近处观察的探子回禀,汉人使用那些喷火铁棒时极为谨慎,动作一致却僵硬,像是在捧着随时会咬人的毒蛇。尤其是巨响之后,他们自己也被白烟呛得咳嗽流泪,有几次甚至……炸死了自己人!”他心有余悸地汇报着那些探子拼死带回的可怕细节。
拓跋力微嘴角缓缓扯起一个近乎冷酷的弧度,寒意森森:“畏惧……就好。再凶猛的妖物,握在胆怯的人手里,也会慢上一拍。再响的雷,也盖不过夜色的掩护。”他抬头望向天空,深秋的夜幕如同巨大的墨色穹顶,正加速笼罩四野。铅灰色的厚重雨云在低空翻滚挤压,空气里饱含着湿冷沉重的水汽,仿佛随时会倾泻而下。
“吹号,”拓跋力微的声音斩钉截铁,压过了呜咽的风声,“召集各部最勇悍的‘夜不收’!每人只带弯刀、短弓、火镰和装满油脂的皮囊!告诉所有万夫长、千夫长——苍狼的子孙,将在黑暗和大雨降临时,去拔掉汉人火妖的毒牙!长生天,会洗净那些污秽的火焰!”
“呜——呜——呜——嗷——”
悠长、压抑、带着某种原始召唤力的低沉号角声再次响起,穿透逐渐浓重的暮色,在胡骑营地上空盘旋不散。无数双在惨败后或绝望或愤懑的眼睛抬了起来,望向中央大帐方向,又望向那被黑暗轮廓吞噬的雁门雄关。一种混合着复仇渴望和对未知妖法恐惧的躁动,如同地底涌动的暗流,在沉寂的营地中弥漫开来。夜风卷过山谷,带来了更浓重、更冰冷的水汽,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