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噼啪!”
陶罐碎裂!里面粘稠的黑褐色液体(简易的猛火油混合物)四溅开来!紧随其后,密集的火箭如同骤雨般攒射而至!
“轰——!轰——!”
烈焰瞬间升腾!粘稠的油混合着火焰,如同附骨之疽般在人体、地面、丛林边缘猛烈燃烧起来!惨绝人寰的嚎叫声冲天而起!无数浑身浴火的人形火炬在沙滩上疯狂翻滚、挣扎、奔跑,最终变成一具具焦黑的枯骨。刺鼻的焦臭味混合着血腥和那股兽骨箭的腥甜,形成一种足以令人窒息呕吐的可怕气味,笼罩了整个登陆场!
火海与巨弩构筑的死亡地带,成为了无法逾越的天堑!后续的土着战士望着前方地狱般的景象,脚步不由自主地停滞,眼中充满了原始的、对未知力量的巨大恐惧。那恐怖的兽骨号角声,似乎也在这炼狱图景中短暂地弱了下去。
“弓箭手!仰射!压制林缘!”诸葛直的声音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他推开护住自己的亲兵尸体(替他挡箭的士兵已然毒发身亡,脸色乌青),眼中布满血丝。
“弩手!轮番平射!目标:持号角方位!”卫温补充命令,声音冰冷。他必须找出那个吹响号角、瞬间改变局势的关键人物!
箭雨如同飞蝗,更加精准地覆盖向骨号声源方向。林缘的树木枝叶被打得簌簌作响,不断有中箭的土着惨叫着倒下。
“枪林!缓步推进!盾阵掩护!把这些蛮子,给老子推回林子!”卫温拔出佩刀,刀尖直指混乱的土着人群。被激怒的江东军爆发出更强大的战意,他们踏着同伴和敌人的尸体,盾阵如山,长矛如林,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挤压。每一步推进,都伴随着更加激烈的短兵相接和刺耳的金属撞击、骨骼碎裂声!
沙滩,彻底沦为血肉磨盘。碧海、金沙、残尸、烈焰、浓烟、血污……共同构成了一幅惨烈而诡异的蛮荒图景。
四、阴影下的营寨与无声的侵蚀
夕阳最终沉入海平面,将天空和大海都染成一片沉郁的紫红,像干涸的血迹。白日里喧嚣杀戮的海滩重归死寂,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冲刷着沙滩,带走一层层血沫,却带不走那深入沙砾的暗红和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焦臭。
距离海岸两里外,一处地势稍高、背靠矮丘的开阔地上,一座由粗大原木和竹排临时搭建的营寨拔地而起。营寨周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手持强弩的士兵警惕地注视着黑暗中影影绰绰的丛林轮廓,火把的光芒在夜风中摇曳不定,将士兵们紧张的身影拉长扭曲,投射在木墙上如同跳动的鬼魅。
营寨中心最大的营帐内,灯火通明。孙权(孙阳)坐在主位,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白日海滩登陆战的详细军报就摊开在他面前,每一个伤亡数字都像烙印一样灼烧着他的眼睛。卫温和诸葛直肃立在下首,甲胄上还带着未干的血污和烟熏火燎的痕迹,脸上写满了疲惫与凝重。
“二十八人阵亡,其中三人死于毒箭剧毒,发作极快,军医束手无策。五十七人重伤,大多为骨矛、石斧所创,伤势复杂,或伤及筋骨,或创口溃烂。”卫温的声音低沉沙哑,报出触目惊心的数字,“轻伤者不计其数。而敌军……仅滩头遗尸就有三百具以上,林边撤退时被弓弩射杀者恐更多,但具体数目难以清点。”他顿了顿,补充道:“那股腥甜毒气弥漫战场,虽无大面积中毒迹象,但吸入者多有头晕、恶心、短暂乏力之感,需时间恢复。毒源,应来自他们箭矢上绑缚的那种特殊兽骨。末将已令人收集残骸,送回后方请大乔夫人与医官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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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价太大了。”孙权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木屑纷飞。运动员的灵魂厌恶着无谓的牺牲,理想中的探索与沟通变成了赤裸裸的血腥征服,这让他胸腔里充满了挫败感和愤怒的火焰。“那些号角声……到底是什么?能让他们瞬间变得如此疯狂?”
“末将无能。”诸葛直抱拳,脸色同样难看,“初时接触尚算顺利,交易已有眉目。那骨号声一起,当地人便如同中了邪魔,悍不畏死地扑上来。号声来源极深,在林间移动迅速,难以锁定。其作用……似乎能瞬间点燃他们的战意,甚至……无视恐惧和伤亡。”他回忆起那些土着战士在火焰和弩箭下依然疯狂冲锋的眼神,心底也泛起一丝寒意。
帐内一时陷入沉重的寂静。只有帐外海风的呜咽和远处丛林中偶尔传来的、不知名夜枭或野兽的凄厉叫声,更添几分阴森与不祥。
突然,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打破了沉寂。声音来自帐内角落侍立的一名亲兵。他脸色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微微发抖,紧紧捂着嘴试图压制咳嗽的冲动。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怎么回事?”孙权沉声问道。
“报……报告主公,”亲兵强撑着站直,声音虚弱,“属下……白日里在滩头警戒,只觉…吸入些腥气,并未受伤。入夜后忽觉……忽觉寒冷异常,头重脚轻……”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赶忙用手帕捂住嘴,再拿开时,灯光下赫然可见点点猩红!
“血?!”卫温瞳孔一缩。
仿佛是一个信号,帐外不远处另一个营区,陡然传来一声惊恐到变形的嘶喊:“来人!快来人啊!王老三……王老三他吐血了!浑身滚烫!”
紧接着,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池塘涟漪,整个营寨的不同角落都开始响起惊惶的喊叫和痛苦的呻吟!
“李伍长倒下了!浑身打摆子一样抖!”
“水!给我水!喉咙像火烧!”
“冷……好冷……火……火在哪里……”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营寨中蔓延开来!刚刚经历过血战疲惫不堪的士兵们,此刻又被这无声无息袭来的恶疾攫住,身体和精神都濒临崩溃!
孙权、卫温、诸葛直猛地冲出营帐。只见营寨内火把晃动,人影幢幢,混乱一片。许多士兵萎顿在地,蜷缩着瑟瑟发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口中发出痛苦的呓语。有人剧烈咳嗽,咳出的痰液带着血丝。军医和未染病的士兵手忙脚乱地将病患抬往临时划出的隔离区,但病倒的人似乎比能救治的人更多!
一股比海风更加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孙权的心脏。他看着眼前这比白日的血战更令人绝望的景象,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在这片看似美丽富饶的陌生土地上,比涂着油彩的战士和淬毒的骨箭更致命、更凶险的敌人,已然无声无息地降临了!它无形无质,却能在温暖的夏夜带来刺骨的寒冷,在强壮的身体里点燃焚身的高热,让铁打的汉子咳出血沫,虚弱得像初生的羔羊!这看不见的敌人,正贪婪地吞噬着江东子弟的生命力和远征的根基!
“封锁病患区域!所有出现症状者立刻隔离!未病者远离!传令军医官,全力施救!取营地储备的烈酒、石灰消毒!加岗哨,严防敌袭!”孙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连串命令急促发出,试图稳住局面。但他的声音里,已然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悸和凝重。他抬首望向东南方向——建业所在的方位,那里有他寄予最后希望的船只,载着他急需的援助和对策。海面上,只有茫茫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