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墨香盈世·蒙学初开

后汉异星录 凌阅闻 5922 字 9天前

“我叫刘娥。”女童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青州,东莱郡治所黄县。

“东莱官立蒙学”的讲堂内,光线有些昏暗。年轻的训导先生姓孙,是郡里新聘的寒门学子,此刻正领着十几个蒙童,摇头晃脑地诵读着《蒙学算经初阶》中的“九九歌诀”。孩子们稚嫩的声音拖着长腔:

“九九八十一…八九七十二…七九六十三……”

孙训导自己其实也刚脱离蒙昧不久,对书中内容谈不上精深理解,只是照本宣科。他踱着步,目光扫过孩子们手中统一的印本书册。这本《蒙学算经》封面朴素,上面印着“青州工坊监制”的字样,纸张触感略嫌粗糙,墨色似乎也比许都出品的要淡上一些。但在这偏远郡县,能得此书册,已是破天荒的机遇,无人会去质疑。

“六九五十四…”孙训导口里念着,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自己手中书册的相应位置。忽然,他的声音卡了一下,脚步也顿住了。他揉了揉眼睛,凑近书页仔细看去。在“六九五十四”这句口诀旁边,印着一个简单的图示:六排豆子,每排九颗,旁边标注“五十四”。

“嗯?”孙训导的眉头拧了起来。他记得昨日备课,似乎不是这个数?他有些不确定地翻回前一页“七九六十三”的口诀图示,七排豆子,每排九颗,标注“六十三”。再看“六九五十四”的图示,确实是六排,每排九颗,标注“五十四”。这似乎……没错?

但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萦绕心头。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努力回忆着在许昌短暂受训时,教习先生提及的一些要点,模模糊糊记得关于“数位”和“口诀意义”的强调。他拿起书册,走到窗边光线更明亮处,再次仔细审视那“六九五十四”的图示。

这一次,他发现了!那图示中的六排豆子,虽然排数是六,但仔细看去,每一排豆子的画法……似乎比前面“七九六十三”图示里的豆子少画了几颗?画工粗糙,豆子只是用墨点简单表示,不仔细数根本看不出。他心头猛地一沉,强忍着惊疑,用手指点着图示,一颗一颗地默数过去!

一排…九颗。

二排…九颗。

三排…九颗。

四排…九颗。

五排…九颗。

六排……九颗。

没错,是六九五十四颗。图示没错。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孙训导舒了口气,暗笑自己疑神疑鬼,正要转身继续教学。就在他目光离开书页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图示下方一行注解小字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猛地又将书页凑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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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行注解小字是:“六九者,六之九倍也,其数为五十四。”

“六之九倍……”孙训导喃喃念着,脑中灵光像被闪电劈中!不对!是九之六倍!口诀“六九五十四”,其本义是“九个六相加”,而非“六个九相加”!虽然结果相同(54),但计算的基数路径全然不同!这关乎算理的理解根基!这在许昌受训时,教习先生曾特别强调过!说极易混淆,图示务必准确对应“九行六列”或“六行九列”的布局,以体现乘法的可交换性!

他慌忙低头再去看那图示——清清楚楚画的是六排(行),每排九颗(列),对应的是“六行乘以九列”,即“六个九相加”!但口诀明明是“六九五十四”,按常理理解应是“九乘以六”(九个六相加)!图示与口诀的核心含义,在这关键之处,竟被颠倒了!

孙训导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头皮阵阵发麻!他猛地合上书册,心脏狂跳不止。这书……这书有大问题!他立刻翻开其他几页,快速查找关键节点。很快,在讲解“田亩丈量”的部分,他惊恐地发现,关于“一步”的标准长度图示,竟然与旁边标注的尺度数字完全对不上号!一尺竟被画得比一步还长!这若用在实地丈量,后果不堪设想!

“噗通”一声,孙训导因极度震惊和恐惧,腿一软,跌坐在冰冷的青砖地上。手中的书册也滑落在地,摊开在那要命的“六九五十四”图示页。窗外的阳光斜射进来,落在书页那颠倒错乱的图示和冰冷的墨字上,那黑白的线条仿佛扭曲的毒蛇,正朝着懵懂无知的孩子们,吐着无声而致命的信子。

邺城,大将军府邸深处。

一间名为“听涛阁”的书房外,松柏森森,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书房内却灯火通明,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袁绍(钱广进)面色铁青,负手立于巨大的紫檀木书案前,胸膛剧烈起伏,如同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书案之上,摊开的并非军国奏章,而是几本颜色、厚薄、装帧略有差异,却都印着《蒙学算经初阶》字样的书册!来自许昌、邺城、成都、建业和青州。旁边,还有几张新印制的“四州通兑飞钱”样票,以及一份东莱郡快马送来的紧急密报。

谋士田丰、沮授、审配等人垂手肃立一旁,大气不敢出。袁绍猛地抓起那本来自青州黄县的书册,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狠狠地摔在郭图面前的地上!

“查!给本公彻查到底!”袁绍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雄狮在低吼,带着雷霆之怒,“青州这本‘算经’,是谁督印?谁校核?谁分发?!还有这‘四州通兑飞钱’的伪票!源头在何处?!东莱郡守是干什么吃的?!”

他猛地转身,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负责情报的心腹校尉:“你说!青州那边呈报,东莱蒙学、乃至郡府几个柜坊发现的伪书伪票,纸质、印色竟与邺城工坊所出……有七八分相似?!几乎能以假乱真?!”

“回……回禀明公!”校尉单膝跪地,额头冷汗涔涔,“据、据密探查证,确是如此!匪夷所思!若无……若无极高明之工匠,及……及极近之版样,断难仿制至此!尤其是那‘六九五十四’图示之错漏,手法……手法竟与邺城工坊最初试印时的某个错版……颇为神似!只是当时发现得早,立刻毁版重刻,未流出……”

“神似?!”袁绍猛地一掌重重拍在书案上,震得笔架砚台一阵乱跳,墨汁溅出,“你是说……有人偷了我邺城工坊的废版?!”

校尉伏得更低:“属下……属下不敢妄断!但……此乃目前唯一说得通的解释!且青州伪票所用纸张,经细验,其用料配方……与邺城工坊所用官纸的边角余料,亦……有雷同之处!” 这推论如同惊雷,在书房内炸响!

邺城工坊有内鬼!而且极可能地位不低!泄露的不仅是废版,更有官纸配方!矛头直指袁绍势力内部!这已不仅仅是伪书伪票扰乱市场的问题,更是对他袁本初权威赤裸裸的挑战和背叛!

袁绍的脸色由赤红转为骇人的铁青,又因狂怒而泛起不正常的紫涨,他急促地喘息着,手指颤抖地指向田丰、沮授:“你们……你们立刻!给本公锁拿邺城工坊所有主事、匠头!严刑拷问!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吃里扒外的硕鼠……给本公挖出来!”

“明公息怒!”田丰上前一步,急声道,“工坊牵连甚广,若大举锁拿,恐……”

“恐什么?!”袁绍厉声打断,眼中凶光毕露,“难道要等他把本公的脑袋也印在伪票上吗?!查!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狂暴的杀意如同实质,充斥了书房的每一个角落。沮授等人相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沉重与忧虑。此事背后水太深,已非单纯的商业造假或知识传播之争,而是搅入了可怕的势力倾轧与内部背叛。

就在邺城震怒、青州惊惶之际,一封没有任何署名的密函,由隐秘渠道,悄然送达许昌司空府深处,曹操(林风)的书案之上。密函极薄,打开后只有一页素笺。笺上无寒暄,仅以极工整的蝇头小楷,记录着两桩看似毫不相干的小事:

一、青州东莱郡蒙学所用《算经》印本,关键图示错置,察其版式刀痕,疑与邺城工坊旧废之版同源。

二、荆州南阳郡新野县内,有旧书商暗中高价收购许都流出之《蒙学千字文》初版雕版残片。

曹操深邃锐利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反复扫过这两行冰冷的小字。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如镜的紫檀木桌面,发出轻微而规律的笃笃声。窗外的暮色正浓,将他的身影拉长,投在身后巨大的、绘制着山川河流的舆图屏风上。那屏风上代表邺城的标记,在昏暗中如同一个沉默而危险的旋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