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阁，藏书楼底层。
这里仿佛是凝固了万载时光的墨香深渊。穹顶高不见尽头，没入幽暗，只有零星悬浮的、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晕的灵光珠，如同远古星辰，勉强照亮下方鳞次栉比的巨大书架。这些书架皆由不知名的深色灵木打造，纹理虬结如龙，直插“星穹”，上面密密麻麻塞满了竹简、玉册、皮卷、帛书乃至一些形态奇异的骨片、石片。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纸张特有的微酸、墨锭的松烟焦香、以及一种淡淡的、带着清苦气息的防虫药草味。时间在这里沉淀，化为一种厚重到令人窒息的寂静。偶尔，极远处的高层传来极其轻微的“沙沙”翻页声，或是某个弟子模糊的低语，更衬得此地如同被遗忘的墓穴。
“阿嚏！阿…阿嚏！” 一连串压抑到极致、却依然在死寂中显得惊天动地的喷嚏声，从一个书架的最阴暗角落传来。
啸月，伟大的、刚刚经历了“秽渊洗礼”的啸月狼王，此刻正以一种极其猥琐的姿态，把自己庞大的身躯努力塞进两排书架之间狭窄的缝隙里。它浑身湿漉漉的毛发虽然被林野用极其粗糙的除尘术勉强弄干（效果约等于用砂纸擦玻璃），但那股深入骨髓、沁入灵魂的“万年老粪坑”芬芳，如同一个无形的、三百六十度环绕的、持续释放的生化光环，顽强地抵抗着藏书楼里清雅的墨香和药草气。它用两只前爪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巨大的狼眼因为强忍喷嚏而布满血丝，泪汪汪的，鼻梁上那个倒霉的草莓包似乎都因为这“芬芳”的刺激而更红了。它竖起耳朵，警惕地捕捉着任何风吹草动，尾巴却不受控制地炸着毛，像根沾了泥的鸡毛掸子。
“呜…师父…您…您能不能离我远点…再闻下去，弟子怕是要把三百年前偷吃的半只烤鸡都吐出来了…” 啸月用意念向不远处的另一个“污染源”发出悲鸣。
那个“污染源”，正是我们的主角，林野。
他此刻的形象，堪称“劫后余生”与“社死巅峰”的完美结合体。身上套着一件明显不合身、质地粗糙的灰色杂役服——这是他们在逃离那间奢华玉厕时，林野用意念触手“顺”来的，试图掩盖一下过于惊世骇俗的“体香”和史莱姆本体。效果嘛……聊胜于无。就像试图用一片树叶盖住火山喷发。他脸上、脖子上都胡乱抹了些书架角落刮下来的陈年老灰，试图伪装成风尘仆仆的底层杂役，但那灰扑扑的伪装下，一双（意念形成的）眼睛却贼亮，闪烁着紧张、疲惫和一种破罐破摔的狠劲。他臀后那点象征“生命值”的绿光，微弱得像萤火虫临终前的喘息，顽强地闪烁着。
林野正小心翼翼地穿梭在落满厚厚灰尘的书架迷宫中。他的目标区域，是吴老瘸记忆中存放着那些“鸡肋”古籍的地方——大多是些残破不堪、字迹模糊、内容晦涩难懂，或是被认为价值不大、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玩意儿。这里的空气更加阴冷潮湿，光线也更为昏暗，书架上的灰尘厚得能写字。空气里除了陈腐的书卷气，还混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晦涩阴凉气息，让人很不舒服。微弱的禁制波动如同无形的蛛网，覆盖在书架和书籍表面，防止破坏和偷窃，但对林野这种“意念扫描”似乎干扰不大，只是让他感知变得有些模糊。
他手里紧紧攥着吴老瘸栖身的养魂玉佩，玉佩温润，残魂的气息微弱但清晰。林野正集中精神，试图通过玉佩与残页之间可能存在的微弱联系进行感应。
【叮…滋…嘶啦…… (系统艰难启动音) 检测到宿主身处‘天机阁·藏经秘府（底层）’。知识检索辅助模块…启动中…】 视野中，那个刺眼的【-999（骷髅头）】旁边，终于又艰难地弹出了系统的界面。只是画面极其不稳定，充满了雪花点和扭曲，原本洁白的UI背景仿佛蒙上了一层洗不掉的淡黄色污渍滤镜。Q版系统萝莉的形象重新出现，但不再是护士装或防化服，而是穿着一身皱巴巴、打着补丁的灰色粗布袍子，小脸依旧煞白，头上顶着一个巨大的、不停闪烁红光的【污染中】标志。她手里拿着一个破破烂烂的虚拟放大镜，有气无力地晃着。
【任务提示：寻…滋…找特定古籍…需心怀虔诚…滋…沐浴焚香…澄心静虑…方能…滋啦…与先贤智慧共鸣…】 系统萝莉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严重的电子杂音，虚弱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断电。
“虔诚？沐浴焚香？澄心静虑？” 林野的意念里充满了暴躁和嘲讽，差点用意念吼出来，“狗系统！你TM是不是在粪坑里泡傻了？！老子刚‘沐浴’完天机阁特供‘万年灵液精华浴’！香得很！虔诚？老子现在只想把这破地方的书全啃了泄愤！共鸣？老子现在只想跟烤鸡腿共鸣！”
【警告！宿…滋…宿主负面情绪过载…污染源持续散发…严重干扰…系统…分析…逻辑…】 系统萝莉的形象在雪花点中痛苦地扭动了一下，【建议…立即进行…深度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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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浓浓戏谑和恶意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直接在他意念核心中响起：
【呵…卑微的虫子…还在用你那可怜的感知力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吗？…那残页…承载着足以颠覆乾坤的真相…岂是凡俗手段能窥探？…它被下了禁制…非至阴至秽、至浊至戾之物…无法激发其显影…】
是心魔！这老阴比在粪坑之旅后似乎也蔫了一阵，此刻竟又冒了出来，语气充满了幸灾乐祸。
【想想吧…想想你刚刚经历了什么…那‘秽渊’之中…凝聚了多少万载生灵的怨戾、污浊、死寂？…那是天地间最纯粹的‘浊’！…而你…我的好容器…你的体内…此刻就流淌着被那‘浊’浸染过的混沌之力…还有…你肚子里…还没完全消化干净的…‘灵液精华’？…或者…更直接点…你那饱含着生命‘精华’（？）与混沌‘浊气’的口水？…】
心魔的话如同在油锅里滴了滴水，瞬间在林野混乱的意念里炸开！
“至阴至秽？至浊至戾？口水？！” 林野的意念僵住了，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灰绿色、粘糊糊的果冻手（如果那算手）。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直冲天灵盖。在神圣庄严、汇聚了无数先贤智慧的藏书楼里…用口水去显影上古秘辛？这画面太美，美得让人想自戳双目！
【呕…师父…心魔老鬼说什么？…口水？！】 连远处的啸月都捕捉到了意念波动，惊恐地瞪大了狼眼，【您…您不会真想…那也太…太埋汰了吧！比钻粪坑还埋汰！】
“闭嘴！给老子盯好风！” 林野用意念狠狠呵斥回去，内心却在剧烈挣扎。系统那个【虔诚、沐浴焚香】的提示像个巨大的讽刺。吴老瘸玉佩的感应时断时续，如同风中残烛。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妖王的追兵、天机阁的守卫，随时可能发现他们这两个“人形（兽形/史莱姆形）自走生化武器”！
“妈的！死马当活马医了！反正老子现在跟‘干净’‘神圣’也沾不上半点边！” 林野的意念里充满了破罐破摔的决绝。他不再犹豫，根据玉佩那微弱的、如同蚊子哼哼般的最后指引，以及心魔那充满恶意的提示，将目标锁定在一本看起来最惨不忍睹的古籍上。
那古籍孤零零地躺在一个积灰最厚的书架底层角落。封面是某种暗沉发黑的兽皮，边缘已经破烂卷曲，露出里面同样泛黄脆弱的纸张。封面上用早已褪色模糊的朱砂写着几个扭曲的古篆——《星衍杂录》。整本书散发着一股浓郁的、仿佛墓穴里挖出来的阴晦气息，与其他书籍格格不入。林野用意念触手，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仿佛去摸千年老咸鱼的嫌弃感，将它抽了出来。灰尘簌簌落下。
他找了个更隐蔽的角落（主要是远离啸月，怕它忍不住吐出来干扰施法），背靠冰冷的书架，将那本《星衍杂录》摊在满是灰尘的地上。书页泛黄脆弱，不少地方还有虫蛀的小洞。他直接翻到中间部分——根据玉佩最后那丝微弱悸动的位置。
果然！映入“眼”帘的，是两张粘连在一起的、材质明显与其他书页不同的残页！它们更厚实，颜色是一种奇异的灰白色，触感冰凉滑腻，如同某种玉石。而其中一页，完完全全，一片空白！干净得像刚剥壳的鸡蛋！没有任何字迹，没有任何图案，甚至连一丝墨痕或污渍都找不到！但它散发出的那种若有若无的、仿佛能吸走周围光线的晦涩波动，却比其他任何书页都要强烈！
“就是它！” 林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滋…发现…疑似目标载体…分析材质…未知…蕴含…高维…信息…屏蔽…】 系统萝莉的破袍子影像闪烁得更厉害了，分析进度条卡在1%疯狂抖动。
【快！虫子！用你的‘精华’！唤醒它！】 心魔的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兴奋，【让它看看…这天地间最‘污秽’的真相！哈哈哈！】
林野盯着那页空白，意念里天人交战。用口水？在这神圣的藏书楼？吐在可能是记载着天地至理的残页上？这操作，简直是对“知识”二字的终极亵渎！比在佛祖头上拉屎还要过分！
“师父…有…有脚步声！好像往这边来了！很轻！但…绝对有！” 啸月惊恐的意念突然传来，如同催命符！
“不管了！” 林野一咬牙，一闭眼（意念上的）！调动起丹田里那死气沉沉的混沌毛线球精金丹，榨取出一丝微弱但极其驳杂、蕴含着污浊戾气的混沌之力，混合着自己作为史莱姆那点可怜的生命精华（？），再努力回味了一下不久前在“秽渊”里那刻骨铭心的“滋味”……口腔里，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史莱姆特有粘滑质感、混合着混沌腥气、隐隐还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灵液余韵”的“老痰”开始酝酿。
“咕噜…” 他喉头（意念模拟）滚动了一下。
【宿主！你…滋…你要干什么？！住手！亵渎！这是对知识的亵渎！】 系统萝莉似乎预感到不妙，惊恐地挥舞着破放大镜，【会遭天谴的！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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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充耳不闻。他意念锁定那空白残页的中心，腮帮子（果冻状）一鼓，意念模拟出最标准的吐痰发力姿势——
“He… Tui！！！”一道晶莹（？）、粘稠、拉丝、在昏暗光线下泛着诡异灰绿色泽的“液体”，如同离弦之箭（或者说是甩出去的鼻涕虫），划破藏书楼底层凝滞的空气，带着林野孤注一掷的决心和心魔恶趣味的期待，精准无比地、结结实实地，“啪叽”一声，糊在了那页空白残页的正中央！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啸月在远处缝隙里死死捂住了眼睛（爪缝却留得老大），不忍直视。
系统萝莉的影像瞬间定格，头顶的【污染中】标志疯狂闪烁红光，几乎要爆掉。
那滩粘稠的“口水”落在冰凉滑腻的灰白色纸页上，并没有像普通口水那样慢慢晕开，反而像是滴在了烧红的铁板上！
“滋——！！！”一声轻微但极其刺耳的、仿佛强酸腐蚀的声音骤然响起！紧接着，那滩口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空白纸张贪婪地吸收了进去！整张残页猛地一颤！
下一刻，异变陡生！
被口水浸润的区域，颜色骤然加深，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随即，以落点为中心，无数道扭曲、狰狞、仿佛活物般的暗红色纹路，如同沸水中翻腾的毒虫，疯狂地向四面八方蔓延、扩散、交织！这些纹路并非静止的线条，它们在蠕动！在挣扎！在发出无声的尖啸！瞬间就布满了整张残页！
原本空无一物的纸面上，赫然浮现出密密麻麻、字体狂放不羁、如同用鲜血和戾气书写的暗红文字！文字间还夹杂着一些同样扭曲、邪异、令人看上一眼就头晕目眩的诡异图案！它们仿佛不是被书写上去的，而是被这至秽的口水，从纸张最深处“烫”出来的！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滔天怨念和毁灭气息的“戾气”，伴随着文字图案的浮现，如同实质般从残页上弥漫开来！
“显…显影了？！” 林野又惊又喜又觉得无比荒诞，意念死死锁定那些疯狂蠕动的暗红文字！
林野的意念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捕捉并解读着那些刚刚“烫”出来的、还在微微“蠕动”的暗红血字：
“…天道本有缺，如器皿微瑕，寰宇初定之痕，非祸非福，自然之理也…” (开头还算正常，像是某种铺垫)
“…然！太古末劫骤临！诸天崩毁，万界泣血！兆亿生灵，无论仙凡神魔妖灵，于绝望哀嚎中陨灭！其临殒之怨！其滔天之恨！其不甘之戾！其诅咒之毒！…汇成无量量劫之浊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