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忽地上前一步,将手中竹箱重重置于石阶之上,掀盖取册,朗声开口:
“公主殿下,请问您可知,谢氏十年间在雁门、云州、朔方三地共修水渠七十二条?可认得其中任意一县的名字?可说得清哪条河堤救过多少条性命?”
公主笑容微滞。
“此乃救灾名录,记录受赈百姓十一万三千六百二十八人;此为义仓图录,标明三百八十七座粮仓位置与储量;此为农技手册,是我夫君亲笔所书,教民耕种、防蝗、储粮……”她一页页翻开,声音清越如钟,“请问公主,这些,您读过吗?懂吗?在乎吗?”
无人作答。
风卷起账册边角,纸页猎猎作响,仿佛无数亡魂在低语。
围观百姓渐渐躁动,有人高喊:“他们才是真救我们的人!”
“我们认的是谢家嫂子,不是什么公主!”
喝彩声如潮水般涌来。
就在这万众瞩目之际,一个瘦小身影悄然穿过人群,是个赤足童子,眉心一点朱砂,手中捧着一块温润玉佩,递向苏晚晴。
“山神说,真正的婚约,是与土地订下的。”小灰雀声音稚嫩,却字字清晰,“当年谢母逃难至山庙,为保血脉,曾将女儿许配山村少年。少年早亡,婚约虽罢,玉佩却由山灵代管至今。”
苏晚晴接过玉佩,触手生温,仿佛还带着泥土与草木的气息。
她望了一眼谢云书,后者静静站着,眼中泛起一丝极淡的波动。
她忽然跪地,捧玉举过头顶,面向北方——那是谢家祖坟所在的方向。
“娘,您的媳妇回来了。”她声音不大,却传遍全场,“我没给您丢脸。您儿子活着,谢家没倒,北舆的麦子还在长,百姓有饭吃。这婚,我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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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以茶代酒,洒于尘土。
天地之间,一时寂静无声。
而后,不知是谁先跪下的,接着是一个、十个、百个……百姓纷纷伏地叩首,老农颤声呼喊:“好媳妇儿回来了!”
谢云书终于动容,伸手扶她起身,指尖微颤。
而此刻,皇城最深处,刑部大牢阴湿幽暗。
铁链叮当,一名女子悄然潜入,蒙面黑衣,腰悬银针。
她蹲在一具奄奄一息的身影前,轻轻唤道:“六顺……我来了。”
那人缓缓睁眼,唇色青紫,气息微弱,却摇了摇头。
“我不走……”他艰难开口,嘴角溢出血丝,“还有最后一句话……要传出去。”
说着,他猛地咬破手指,在潮湿的墙砖上,颤抖地写下三个字——
血痕未干,脚步声已在廊外逼近。
刑部大牢深处,阴风穿廊,铁链与石壁相击,发出空洞回响。
秦小娥蹲在六顺身前,指尖探向他颈侧——脉搏微弱如游丝,却仍未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