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里的“酷刑”与心声轰炸
通往剑峰寒玉崖的山道,像一条被遗弃在陡峭山壁上的苍白巨蟒,石阶冰冷坚硬,棱角分明,常年被凌厉的罡风和凝练的剑气打磨,透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孤绝。顾砚抱着墨玉,每一步都踏得沉重而缓慢,仿佛脚下不是石阶,而是烧红的烙铁。
夕阳的余晖竭力涂抹着天际,却无法为这条山道增添半分暖意,反而将嶙峋的怪石和孤零零的枯松影子拉得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步履维艰。越往上走,空气越是稀薄冰冷,无形的剑压如同水银般沉重地挤压过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刺痛感,仿佛吸入了无数细小的冰针。墨玉在他怀里不安地扭动,喉咙里持续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呜噜声,碧绿的竖瞳死死盯着山道尽头那片被寒雾笼罩的崖壁,全身的毛都微微炸开,像一只进入高度戒备状态的小刺猬。
顾砚能清晰地感觉到小家伙身体传递来的紧绷和敌意,这非但没有给他带来安慰,反而像一盆冰水浇在心头,让他本就绷紧的神经几乎要断裂。墨玉的直觉极少出错,前方等待他的,绝对是比赤炎师叔的药箱更可怕的“深渊”。
终于,踏过最后一级仿佛被万年寒冰冻结的石阶,眼前豁然……不,是骤然一空!
寒玉崖。
名不虚传。
整座崖顶仿佛被一柄开天巨剑削平,光滑如镜,寸草不生。地面是整块巨大无匹的寒玉,散发着肉眼可见的、氤氲的白色寒气,仅仅是站在边缘,那刺骨的寒意便争先恐后地顺着脚底钻入骨髓,几乎要将血液冻结。崖顶中央,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座方方正正、毫无修饰的巨大石室,通体由同样质地的寒玉砌成,与其说是静室,不如说更像一座巨大的、浑然天成的寒冰坟墓,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死寂与冰冷。
静室那扇厚重的、没有任何花纹的寒玉门扉紧闭着,像一只紧闭的、冷漠的巨眼。
申时初刻,分毫不差。
顾砚抱着墨玉,站在那扇象征着社恐终极噩梦的门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沉闷回响。他感觉自己的手脚冰凉得不属于自己,指尖的血液仿佛都被这崖顶的寒气抽干了。他想转身就跑,想立刻逃离这座令人窒息的冰崖,但双腿却像灌满了沉重的铅块,死死钉在原地。
赵管事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锁链,捆缚着他的理智:庇护……黑手……得罪不起……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冰冷刺肺,带着绝望的味道。终于,他抬起如同坠了千斤巨石的手臂,极其缓慢地、用尽全身力气,推向了那扇沉重的寒玉门。
“吱嘎——”
一声艰涩悠长的摩擦声,在死寂的崖顶显得格外刺耳,如同打开了通往另一个冰冷世界的通道。
一股比门外更加强烈数倍的寒意瞬间扑面而来!伴随着的,还有一种无形却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深海巨兽的凝视,冰冷、霸道、带着实质般的锋锐感,瞬间攫住了顾砚的全身,让他呼吸猛地一窒,血液几乎凝固!
静室内部空旷得令人心悸。四壁、地面、屋顶,皆是光秃秃、冷冰冰的寒玉,反射着惨淡的微光。没有任何装饰,没有任何家具,只有中央一块凸起的、同样由寒玉打磨而成的巨大蒲团。
蒲团之上,端坐着一个人影。
凌云霄。
他依旧穿着那身宽大的玄色剑袍,身形挺拔如孤峰劲松,周身萦绕着一层若有实质的、几乎要将空气都切割开来的凌厉剑意。他双目紧闭,面容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山,线条冷硬,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近者必死的恐怖气场。只是此刻,那完美的冰山面具似乎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裂纹——他的眉头紧紧锁着,额角甚至能看到一丝因强行压抑而凸起的青筋,整个静室那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威压和冰冷,很大程度上正是源于他体内那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狂暴翻腾、却又被强行束缚在体内的剑气!
仅仅是站在门口,顾砚就感觉自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会被那无形的剑气风暴撕成碎片!墨玉更是瞬间炸毛,从他怀中挣脱,轻盈地落在地上,背脊高高弓起,尾巴炸得像根鸡毛掸子,碧绿的竖瞳缩成一条极细的线,死死盯着蒲团上的凌云霄,喉咙里发出前所未有的、充满极度威胁和敌意的低吼:“呜——噜——!” 尖锐的爪子从肉垫中弹出,深深抠进寒玉地面。
凌云霄似乎被这闯入者和墨玉的低吼惊扰。他紧闭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那双如同淬炼了万年寒冰的眼眸,缓缓睁开。
视线精准地、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静室冰冷的空气,落在了僵立在门口的顾砚身上。
轰——!
顾砚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那眼神冰冷、锐利、漠然,仿佛高高在上的神只俯视蝼蚁,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山洞里社死的恐惧、被强大存在支配的无力感、以及社恐对陌生环境和强势人物的本能恐慌,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他下意识地想后退,想把自己缩成一团塞进门缝里,或者干脆原地消失!
小主,
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墨玉持续不断的、充满敌意的低吼在空旷冰冷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凌云霄的目光在顾砚惨白如纸的脸上停留了足足三息。那眼神深邃得如同寒潭,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就在顾砚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注视压垮,膝盖发软几乎要跪下去时——
“过来。”
两个字。冷硬、短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如同两块冰坨砸在寒玉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他的声音甚至没有起伏,目光也随即移开,仿佛只是在对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下达指令。但顾砚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异样?
凌云霄的目光,在移开的那一瞬间,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甚至,他侧脸的轮廓,那被寒玉微光映照的、近乎完美的下颌线附近……那冷玉般的皮肤下,似乎……透出了一抹极其可疑的、极其浅淡的……粉红?
顾砚以为自己眼花了,被恐惧和寒冷冻得产生了幻觉。冰山剑修耳根发红?这比赤炎师叔炼出正常丹药还荒谬!
“过……过去?”顾砚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他内心疯狂刷屏:“过去干嘛?当人形雕塑?当静室里的新摆件?还是……过去重温山洞噩梦?” 他的脚像是焊死在了门口冰冷的寒玉地板上,一步也挪不动。墨玉的警告性低吼更加急促。
“别让我说第二遍。”凌云霄的声音更冷了,带着一丝明显的不耐烦和……不易察觉的烦躁?他依旧没有看顾砚,但那周身萦绕的剑气却骤然变得锋利了一些,切割空气的“嗤嗤”声清晰可闻,静室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几分。
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顾砚紧绷的神经上。赵管事意味深长的笑容、令牌上冰冷的“凌”字、还有那隐藏在暗处的猩红注视……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的理智。
他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几乎要冻结肺腑的寒气,然后,极其缓慢地、如同提线木偶般,一步,一步,朝着中央那个巨大的寒玉蒲团挪去。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间隙,寒玉的冰冷透过薄薄的鞋底直刺脚心,冻得他几乎失去知觉。墨玉亦步亦趋地紧跟着他,始终保持着攻击姿态,对着蒲团上的“威胁源”龇牙低吼。
短短几步路,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他磨蹭到了蒲团边缘,距离凌云霄不过三尺之遥。那扑面而来的冰冷剑压和属于对方的强大气息,让他几乎窒息,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粒尘埃,就此消失。他僵直地站着,低着头,目光死死盯着自己冻得发青的脚尖,仿佛那里有什么绝世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