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龙渊的月光透过洞顶裂痕洒下，像一把碎银撒在满地狼藉上。陈启蹲在篝火旁，指尖摩挲着斩魂刀上的四枚信物印记——那金芒已褪成暗黄，像被血泡过的旧玉。他抬头时，正撞进罗烈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

老罗，把药递过来。陈启扯了扯衣襟，露出手臂上蜿蜒的青黑纹路。那纹路像条蛰伏的毒蛇，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抽搐，皮肤下泛着不正常的乌青。

罗烈没动。他倚着玄铁巨斧坐在石块上，斧刃上的守生纹黯淡如蒙尘，玄铁表面还凝着未擦净的血渍。喉结滚动两下，他突然抓起脚边的酒囊，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下巴淌进衣领，他却像没知觉似的，喉间滚出含混的笑：陈爷，你这刀上的印子，倒比我脖子上的好看。

杨少白正用星核碎片擦拭掌心的金属烙印。蓝光映得他眼底发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听见两人的对话，他头也不抬：老罗，药在陈爷怀里。他的声音发闷，像是从浸水的棉絮里挤出来的，你脖颈的纹路...比昨日又深了三分。

老子知道。罗烈把酒囊重重砸在石上，酒液溅在苏离膝头的龟甲上。龟甲泛起一层白雾，她慌忙捧起，翠光在掌心流转，将酒渍蒸腾成细小的水汽。陈爷，你这药...她抬头看向陈启，眼底的水光晃了晃，给我吧。

陈启摸出瓷瓶，倒在掌心。药粉泛着淡金色，是发丘一脉秘制的镇血散。他刚要递过去，罗烈突然暴起，一把夺过瓷瓶：老子又不是要死的病秧子！药粉撒了半空，在月光下像撒了把碎金。

老罗！杨少白猛地站起来，星核碎片坠地。他踉跄两步，扶住石壁，指缝间渗出鲜血——方才用力过猛，牵动了掌心的伤。你疯了？他声音发颤，这药是陈爷用命换的！

罗烈仰头大笑，笑声里带着血沫，咱们这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他踉跄着走到篝火旁，玄铁巨斧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们看看！他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上纵横交错的疤痕，这是当年跟着第三任家主下南海留下的；这道，是在藏龙冢被龙鳞划的；还有这道...他指着心口的位置，是去年在忘川渊，被邪后的残魂啃出来的！

陈启的瞳孔骤缩。他想起在忘川渊，罗烈为救他被邪修偷袭，心口被撕开半尺长的口子。当时众人合力将他拖出，苏离用龟甲为他续命，整整三天三夜。

现在倒好，罗烈蹲下来，抓起一把碎石往火里扔，咱们替祖师守了千年的破棺材，结果呢？他抬头看向众人，眼里的红血丝像要渗出血来，苏离她娘死了，陈爷的发丘印快碎了，少白的星核要废了，老子的脖子要烂了！他突然抓起陈启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陈启疼得倒抽冷气，却没挣脱。他能感觉到罗烈掌心的颤抖，那不是愤怒，是恐惧——对未知的恐惧，对宿命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