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的指甲缝里全是黑泥。他拖着那条被腐蚀得露出白骨的废腿,每爬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黏稠的血痕。苏离被他夹在腋下,轻得像片枯叶,龟甲残片被她死死攥在掌心,裂纹深处偶尔闪过一丝微弱的蓝光。

再......再撑会儿......铁牛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独眼里的血丝已经连成片,眼白泛着不正常的黄。胸前被黑雾灼伤的伤口边缘开始发黑,皮肤下隐约可见青黑色的细线在缓慢蠕动,像是有无数小虫在血管里爬。

苏离没吭声。她的嘴唇乌紫,脖子上被龟甲烫出的水泡已经溃烂,流出的脓水混着血丝,在衣襟上结成硬痂。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幽深的墓道——那里有一点微弱的绿光在闪烁,像是引路的鬼火。

杨瞎子......死了......铁牛突然说道,声音闷得像从地底传来。他粗粝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面,指甲崩裂了也浑然不觉。陈头......在门后......

苏离的睫毛颤了颤。她想起杨少白最后那个眼神——浑浊的老眼里迸出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解脱的释然。还有那块嵌在他焦黑掌心的青铜残件,上面叛门者诛四个血字红得刺眼。

铁牛哥......她轻声道,你的伤......

铁牛咧了咧嘴,露出被血染红的牙:死不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那条废腿的白骨碴子猛地戳穿皮肉,黑血喷了一地!胸前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皮肤下的青黑色细线疯狂蠕动,瞬间爬满了半边身子!

呃啊——!!!铁牛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巨大的身躯蜷缩成一团,完好的左手死死掐着自己脖子,像是要把里面的什么东西抠出来。

苏离被他甩到一边,后背重重撞在墓壁上。她顾不得疼,连滚带爬地扑过去,颤抖的手按住铁牛胸前最严重的伤口——那里的皮肉已经烂成了蜂窝状,每个孔洞里都有细小的黑虫在蠕动。

毒发了......苏离的声音发抖。她太熟悉这种症状了,和当年她爷爷死前一模一样——黑雾蚀骨,虫噬五脏。

铁牛的独眼瞪得几乎要裂开,眼球上爬满了青黑色的血丝。他喉咙里发出的怪响,完好的左手突然暴起,一把掐住苏离的脖子:药......给老子......药......

苏离被掐得眼前发黑,却不敢挣扎。她太清楚了,这是毒入骨髓的征兆——痛到极致的人,会撕碎眼前的一切活物。

有......有办法......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右手艰难地摸向腰间的小皮囊。

铁牛的手劲松了一瞬。就这一瞬的喘息,苏离猛地掏出皮囊里的东西——半截漆黑的箭镞,箭头上沾着干涸的黑血,正是从铜甲阴兵头颅里挖出来的石眼碎片!

阴兵......石眼......她艰难地掰开铁牛掐着她脖子的手,将箭镞尖端对准他胸前溃烂的伤口,能......暂时正毒......

铁牛的独眼死死盯着那截箭镞。残存的理智让他认出了这东西——正是这玩意儿射穿了疤脸哥的喉咙,也是这玩意儿在祭坛前救了刀七一命。

操......他松开苏离,粗重地喘息着,怎么......用......

苏离没回答。她颤抖着从靴筒里摸出把小刀,毫不犹豫地划开自己的手腕。鲜血涌出,滴在箭镞上,发出的响声,像是滴在了烧红的铁上。

你的血......铁牛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龟甲......养出来的......苏离脸色惨白,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能......激活石眼......

血滴在箭镞上形成一层暗红的膜。苏离咬紧牙关,将箭镞狠狠刺入铁牛胸前最严重的伤口!

啊——!!!铁牛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巨大的身躯猛地弹起,又重重砸在地上。箭镞刺入的地方冒出大股白烟,皮肤下的青黑色细线疯狂扭动,像是被烫伤的蛇群。

但奇迹般地,那些蠕动的黑线开始以箭镞为中心缓慢退却,铁牛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