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潜。

无边的黑暗与冰冷是这片黑水世界永恒的主题。越往深处，光线彻底消失，只剩下绝对的漆黑。水压恐怖得足以碾碎精铁，四周寂静得只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和心脏缓慢搏动的声音。那浓郁的玄冥之气几乎凝成实质，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针，无孔不入地试图刺穿林见素的护体煞元，冻结他的生机，将他的灵魂也一同拖入这永恒的沉眠之海。

林见素将【寂灭法域】收缩至体表三寸，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暗金色光膜。光膜之上，归寂符文流转，将侵袭而来的玄冥之气大部分“湮灭”于无形，少部分则被他强行吸纳、炼化，补充着消耗，并加深着自身煞元与这片天地的联系。

他如同一个在浓稠墨汁中游动的微光，循着识海中那丝与冥龟意志残留产生的微弱共鸣，坚定不移地向下。

压力越来越大，煞元的消耗急剧增加。若非他刚刚突破元婴，煞元质与量都远超金丹期，恐怕早已支撑不住。即便如此，他也感到越来越吃力，经脉传来隐隐作痛的感觉，那是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势在巨大压力下的抗议。

更麻烦的是，随着下潜，那被暂时“囚禁”的冥龟意志碎片，似乎因为靠近共鸣源头而变得活跃起来，疯狂的嘶吼与毁灭的冲动不断冲击着他的心防。他不得不分出更多心神维持识海的稳定，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紧守着最后的灯塔。

就在他感到煞元即将告罄，意识都因那疯狂的嘶吼而开始有些模糊时——

前方无尽的黑暗中，骤然亮起了一点微光。

那光芒并非明亮，而是一种深邃到极致的幽蓝色，如同凝结了万古寒冰的核心，静静地悬浮在更深处的黑暗中。与此同时，那股同源的共鸣感陡然增强了数倍！

林见精神一振，催动残余煞元，奋力向那幽蓝光芒所在游去。

随着靠近，那光芒的轮廓逐渐清晰。那并非什么发光体，而是一具庞大到令人心神震颤的……骨骸！

一具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下方，如同小型山脉般的巨龟骨骸！骨骼呈现出一种历经无尽岁月磨砺的玉白色，但在骨骼的核心，尤其是那头骨与背甲之处，却散发着那幽深如渊的蓝色光芒。骨骸保存得相对完整，静静地伏在海底，仿佛只是沉眠，但那空洞的眼眶和毫无生命气息的躯壳，昭示着它早已逝去不知多少纪元。

磅礴、精纯、古老到极致的玄冥真意，正是从这具骨骸之上散发出来，弥漫了整个深海！这里，就是这片黑水玄界玄冥之气的源头！

“冥龟遗骸……”林见素心中震撼。这并非那头被封印在寂静废渊的堕世冥龟，而是它的同族，或者说，是某一头更古老的存在，最终陨落、沉寂于此。那幽蓝的光芒，是它残存的本源与大道法则的显化！

他体内的冥龟意志碎片，此刻如同找到了归宿的游子，疯狂地躁动、嘶鸣，想要脱离他的掌控，回归那具骨骸。

林见素没有阻止。他小心翼翼地放开了一丝对那意志碎片的禁锢。

一道微不可察的、充满疯狂气息的黑红色流光，从他眉心射出，迫不及待地没入了那巨大的冥龟头骨之中。

就在那意志碎片回归的刹那，整个冥龟遗骸猛地一震！那幽蓝色的光芒骤然炽盛，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庞大的意志，如同沉眠的巨兽被轻微触动，缓缓苏醒！

但这股意志，与寂静废渊那头冥龟的纯粹疯狂暴虐不同，它更加古老、更加沧桑，其中混杂着不甘、遗憾、守护，以及一种……仿佛等待了万古的执念。

“嗡——”

幽蓝光芒汇聚，在那巨大的头骨前方，凝聚成一道模糊的、由光影构成的缩小版冥龟虚影。那虚影的目光，落在了林见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