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带的治安……不能说夜不闭户,但也非常好。”
杰克逊的眉毛动了动,问道:
“您觉得,武器只能用来维持治安吗?”
“不然呢?”
怀亚特下意识地反问。
然而,话音未落,他便僵住了。
那个盘旋在他脑海中、最坏的可能性,此刻终于挣脱了感性的束缚,如同一头脱笼的野兽,咆哮着冲到了他的面前。
不祥的预感,在此刻渐渐清晰,轮廓分明,变成了一个可以预见的、狰狞的现实。
他的嘴唇有些发干。
“战争?”
“战争。”
杰克逊的回答,简洁而沉重。
“这批武器,会被用在战争中。
如果您接受家族的征召,它们会被用来武装您的家庭,以及一批后续会抵达这里的民兵。
而您的这片土地,怀亚特先生,由于其地理位置,很有可能会成为交战的前线地带。”
“我们要和谁开战?”
“公司。”
“哪个公司?”
“伊米塔多公司。”
杰克逊快速地吐出这个名字,仿佛那是什么不可触摸的肮脏东西,
“西拉斯·布莱克伍德的势力。
如今,他们在友利坚,是我们唯一的敌人。”
“什么规模?”
“全面战争。”
杰克逊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死我活。”
全面战争,你死我活。
这是一个极其让人痛苦的答案。
怀亚特感觉自己的心脏悬在了胸中,呼吸变得困难。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伊米塔多公司的力量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内,他们以摧枯拉朽的速度,平息了席卷全国的暴乱,恢复了秩序。
人们第一次直观地、超越了任何宣传和公关,看到了这支由金钱武装起来的力量有多么所向披靡,多么无可匹敌。
它们就像一种真菌的菌丝网络,将触须悄无声息地伸向大半个国家的每一个角落,可以在任何需要的时候,以雷霆之势从地底喷薄而出,摧毁一切试图反抗的力量。
再加上西拉斯那匪夷所思的工业动员能力和政治手腕,以及那些迅速团结在他们身边的所有墙头草和摇摆派……
那无疑是一个令人恐惧的、结构迥异于传统对手的庞然大物,一个极难以对抗的敌人。
但……为什么?
怀亚特终于将那个盘旋在心中最久的疑问说了出来。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家族……没有和他们协商吗?”
“协商了。”
杰克逊的脸上露出混合着鄙夷和愤怒的神情,
“但他们的胃口太大,而且态度强硬。
他们想要用那个所谓复兴基金的收益,一种他们自己弄出来的、虚无缥缈的金融产品,来购入我们柯尔特家族所有核心企业的股权,
最终成为最大股东,接手我们几代人积累下来的一切。”
他拿起那瓶树根啤酒,又灌了一口,似乎需要用这种甜腻液体来压下喉咙里的怒火。
“我们看得出他们是在打什么主意。
画一个巨大的饼,然后用这个饼虚构出来的价值,来购买我们手中实实在在的粮食。
或者换个说法,用他们刚发行的、没有任何信用背书的钞票,来换取我们的真金白银。
极其卑鄙,极其无耻。”
“我们提出过其他方案,”
他继续说,
“我们甚至卑微到提出,可以接受像对其他大公司那样的肢解和分化,让渡一部分市场。
我们还提出可以建设一个新的、由官方主导的管理机构来监督我们,甚至愿意多交三倍的税,用我们口袋里的真金白银去支持那些住在城市里的穷鬼。
但他们一概拒不接受。
最后,他们直接起诉、关押,乃至于定罪了我们的谈判代表。
于是,事情就开始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贪得无厌的城里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怀亚特低声说。
“是的。”
杰克逊表示赞同,
“短视,贪婪,让人厌恶。
就和华尔街的那帮分析师一样恶心。
那个西拉斯,他和他们长着完全一样的嘴脸,一个住在洛杉鸭的帕特里克·贝特曼。”
“听起来,您似乎对他们很熟悉?”
怀亚特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细节。
“暴乱发生前,我就在华尔街工作。”
杰克逊坦然承认,
“为家族处理一些金融业务,同时,也做一些股票、证券方面的生意。
那里的人一直不怎么欢迎我这类乡下人。”
“家族考虑过用其他手段解决问题吗?”
怀亚特追问,
“比如,通过我们的政界盟友施压。
没人会想把一个州的人得罪干净,如果他们还想通过大选的话。”
“不起作用。”
杰克逊的回答非常干脆。
“媒体呢?法院?”
“现在还能在全国范围内发声的,只有公司的人。
家族正在动员本地的媒体,但所有的声音都出不了州界,最多,只能传到堪萨斯或者内布拉斯加。”
杰克逊再次抬起手,无意识地抓了抓自己的脸颊。
这一次,怀亚特注意到,他似乎总喜欢挠脸上的同一个地方,就在右侧颧骨下方。
怀亚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位先生可能在华尔街不受欢迎了——当你盯着他看的时候,会很快地意识到他脸型上某种隐蔽的不协调感,
而随着这个小动作的反复发生,这种印象会不断被强化,并最终对他感到不自觉的怪异。
然而,奇怪的是,怀亚特并没有因此心生厌恶。
恰恰相反,这个细节,反而让他心中的焦躁有所缓解。
“您加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