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并非巨响,却比任何撞击都更令人毛骨悚然。湿滑的粘腻感仿佛能透过门板,直接摩擦在艾文的鼓膜上。“噗嗤……沙沙……嗒……嗒……” 像是某种巨大的、无骨的软体生物在泥泞中拖曳前行,伴随着粘液滴落在地板上的清晰回音。
来源毫无疑问——客厅角落,那块覆盖“哨兵植物”的黑布之下。
它出来了。或者说,它终于突破了那层布的束缚。
艾文蜷缩在床脚,被子蒙过头顶,但这徒劳的举动根本无法隔绝那声音,反而让它在狭小黑暗的空间里被放大,每一个细微的摩擦音、每一次滴落声,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神经上。他紧紧攥着小熊“守护者”,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但这一次,小熊没有发光,也没有震动,只是安静地躺在他手心,仿佛一块普通的布料和棉花。
是威胁等级不够?还是……这东西的性质,已经超出了“守护者”能感应或干扰的范畴?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漫过脚踝,淹至膝盖,胸腔,即将没顶。他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一个装满粘稠液体的玻璃罐,窒息感扑面而来。
蠕动声和滴答声在客厅里持续着,缓慢,但带着明确的方向性。它似乎在……探索?适应这个新的环境?艾文屏住呼吸,试图从声音判断它的移动轨迹。它离开了角落,在地板上拖行……方向似乎是……餐桌?还是沙发?
声音时而靠近卧室门,时而又远离。每一次靠近,艾文的心脏都几乎要跳出喉咙,那湿滑的声响仿佛就贴在门板的另一侧,他甚至能想象出那粘稠的、布满不明粘液的躯体在木门上摩擦留下的污迹。
然后,一种新的声音加入了进来。
不是语言,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声音。那是一种极其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又像是无数细小的气泡在粘稠液体中破裂的聚合音。这嗡鸣声具有某种奇特的韵律,时而高亢,时而低沉,仿佛在……尝试发声?
艾文猛地想起母亲笔记本里的话:“当‘它’开始模仿我的笔迹时……” 笔迹可以模仿,声音呢?这种嗡鸣,是不是它正在尝试组织、模拟某种它所能理解的“交流”方式?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一个具有学习、模仿和可能交流能力的怪物,远比一个只知道疯狂攻击的实体要可怕得多。
嗡鸣声持续了一段时间,似乎在调整频率。渐渐地,那杂乱无章的嗡鸣开始收敛,变得稍微清晰了一些,但仍然扭曲、怪异,像是坏掉的收音机在努力接收一个遥远的、充满杂波的信号。
然后,艾文听到了。
那不是通过空气振动传播的声音,那感觉更像是一种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的、冰冷的回响。一种混合着粘液搅动和电流杂音的、断断续续的意念:
“……识……别……”
“……单……元……”
……
“……艾……文……”
它知道他的名字!
这认知带来的恐惧远超之前的任何一次袭击。它不是盲目的能量残留,它有意识,或者至少,有某种识别和记忆的能力!它从哪里知道的?是从被它“消化”掉的“哨兵植物”那里?还是从这间屋子弥漫的“灰域”能量中读取了他的信息?
那冰冷的意念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积蓄力量,或者评估反应。然后,再次响起,这次稍微连贯了一些:
“……打……开……”
“……融……合……”
“……进化……”
开门?融合?进化?
这些词汇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逻辑,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诱惑和赤裸裸的威胁。它想进来,不是为了破坏,而是为了某种更可怕的“融合”?
艾文用力摇头,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试图屏蔽这直接作用于思维的低语。但他无法做到。那声音如同跗骨之蛆,直接在他意识的底层回荡。
“……规……则……脆……弱……”
“……母……体……呼……唤……”
……
“……加……入……”
母体?是指“灰域”本身吗?还是指某个更庞大的、在背后操控一切的存在?父亲去寻找的“源头”,母亲去引开的“它”,是否就是这个“母体”?
信息碎片如同毒药,注入他的大脑。他知道这可能是陷阱,是精神污染,但这些词汇本身所携带的含义,正在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就在这时,他贴身口袋里的父亲笔记,突然再次传来一阵短暂而急促的震动!不同于上次感应到红烧肉时的持续预警,这次震动更像是某种……强烈的干扰或共鸣?
几乎在笔记震动的同一时间,脑海中那粘腻的低语猛地一滞,像是受到了干扰,变得断断续续,杂音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