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像是无数细小的、冰冷的沙粒,被无形的、粘稠的风吹拂着,轻轻摩擦着粗糙的水泥地面。又像是……某种极其粘稠、极其沉重的液体,在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流淌、蠕动、拖曳前行……带着一种湿漉漉的、令人肠胃翻搅的质感。
艾文全身的血液瞬间再次冻结!它没走!它还在!它在干什么?!一种比之前更加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他惊恐万分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锁定在门板下方那道狭窄的、不足一指宽的缝隙上!
惨淡摇曳的灯光下,那道缝隙投射在地面上的、原本清晰的光影边缘线,突然……被什么东西……彻底吞噬了!
不是完全的黑暗,而是一种……浓稠得化不开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深不见底的……阴影!如同最纯粹的、凝固的午夜!
那阴影的边缘并非静止,而是像由亿万条细微的、不断蠕动、纠缠、分裂又重组的黑色丝线或触须构成,在不安地扭曲、试探、探索着狭窄的入口!它没有具体的形状,只是一团纯粹的、蠕动的、散发着比之前任何时刻都更加冰冷彻骨、更加浓烈绝望恶意的活体黑暗!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刺鼻的恶臭瞬间如同爆炸般充斥了整个狭小的储藏室!铁锈的腥气浓得如同置身屠宰场,内脏腐败的甜腻气息令人窒息,刺鼻的化学药剂味灼烧着鼻腔,还有一股……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无数亡魂在无底深渊中被永恒折磨时发出的、无声的、汇聚成实质寒意的绝望哀嚎!
它……它在向门缝里……渗透?!它要挤进来!
艾文的心脏如同失控的引擎,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从他大张的喉咙里直接蹦出来!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发出无声的、撕裂般的尖叫!他想后退,想逃离,但身体已经紧紧抵住了冰冷粗糙的墙壁,退无可退!粗糙的水泥墙面摩擦着他汗湿的后背,带来火辣辣的疼痛,但他浑然不觉!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团浓稠的、如同活物般的、散发着无尽恶意的黑暗阴影,如同粘稠的、具有生命的石油,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无可阻挡的压迫感,从门缝下方那狭窄的缝隙……强行挤了进来!
阴影渗透进来一小部分,在地面上迅速凝聚成一滩不断蠕动、翻腾、表面如同沸腾沼泽般的、深不见底的黑色污迹!它仿佛拥有独立的意识,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探索和狩猎意味,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精准地、坚定不移地向着艾文蜷缩的角落……蔓延过来!它所过之处,留下了一道湿漉漉的、散发着浓烈恶臭的黑色粘液痕迹!
小主,
“呜……呃……”艾文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极度恐惧彻底扼住的呜咽,身体因为极致的抗拒和求生本能而向后拼命地挤蹭着墙壁,指甲在粗糙的墙面上刮擦,发出刺耳的声音,留下浅浅的白痕。那蠕动的黑暗污迹,如同死亡的具象化触手,带着冰冷粘腻的寒意,正在一寸寸地、不可逆转地逼近他赤裸的脚踝!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阴冷的气息,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向他的皮肤!
就在那团沸腾翻滚的污迹边缘,如同无数细小的黑色蛆虫般即将触碰到艾文鞋尖那沾满灰尘的帆布边缘的刹那——
“嘀嗒…嘀嗒…嘀嗒…”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穿透灵魂般奇异韵律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艾文头顶正上方的天花板上响起!
声音不大,却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储藏室里令人窒息的、几乎凝固的恐惧氛围!那是一种极其规律的、如同老旧座钟内部精密的黄铜齿轮啮合、带动沉重钟摆稳定摆动时发出的机械声响!
那团正在向艾文蔓延的、沸腾蠕动的黑色污迹,在听到这“嘀嗒”声的第一个音节响起的瞬间,如同被一道无形的、炽热的电流狠狠击中!它那不断翻腾、如同黑色岩浆般的表面骤然凝固、僵直!紧接着,它开始剧烈地、毫无规律地扭曲、翻滚、收缩!仿佛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或强烈的排斥!污迹的表面鼓起一个个巨大的、不规则的黑色气泡,又瞬间破裂,溅射出几滴浓稠的黑液,发出轻微的“噗嗤”声!它不再是前进,而是在拼命地向后蜷缩、退缩!
艾文惊骇欲绝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完全无法理解的变故!他下意识地猛地抬头看向天花板——
惨淡摇曳的灯光下,布满灰尘、蛛网和几道陈旧水渍的天花板中央,空空如也。没有任何钟表,没有任何悬挂物。但那清晰的、规律的、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嘀嗒…嘀嗒…”声,依旧在狭小的储藏室里持续不断地、稳定地回荡着,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守护的时钟,悬浮在现实与虚妄的夹缝之中。
随着“嘀嗒”声持续不断地、如同心跳般稳定地响起,地面上那团扭曲翻滚、痛苦挣扎的黑色污迹,如同被无形的阳光照射的积雪,开始极其缓慢地、艰难地向后退缩!它蠕动着,翻滚着,每一次退缩都伴随着更剧烈的扭曲和表面气泡的爆裂,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恶臭,带着一种极度不甘、极度怨恨的挣扎,一点一点地、极其不情愿地缩回门缝下方那片浓稠的、如同深渊入口的阴影本体之中!
几秒钟后,那团渗透进来的、带来无尽恐惧的黑色污迹彻底消失了!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湿滑粘腻、散发着浓烈恶臭的黑色轨迹,证明它曾经的存在。门缝下方那道浓稠的、吞噬光线的阴影,也如同退潮般,无声无息地……缩了回去!门外那股冰冷刺骨的恶寒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随之减弱、消散。
门外,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那规律而清晰的、如同生命守护符般的“嘀嗒…嘀嗒…”声,依旧在狭小的储藏室里持续、稳定地回荡着,成为了这黑暗地狱中唯一的、令人心安(尽管依旧诡异)的锚点。
艾文如同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和筋脉,彻底瘫软在地,如同一滩烂泥。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残留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冲刷着他脆弱的神经堤坝。他浑身被冷汗彻底浸透,单薄的衬衫冰冷地贴在皮肤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仿佛置身冰窖。他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灰尘和残留的恶臭,每一次呼气都带着灼热的痛楚,肺部因为长时间的屏息而剧烈灼痛,如同被火焰炙烤。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恢复平静、只留下一道污痕的门缝,又抬头看向空无一物、只有灰尘在灯光下飞舞的天花板,眼中充满了茫然、后怕和一种荒谬绝伦的困惑。
那“嘀嗒”声……到底是什么?某种……守护机制?一种对抗“它”的力量?它……救了他?它驱退了那恐怖得无法形容的阴影?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和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烛火般的安全感。他依旧不敢动弹,只是瘫坐在冰冷刺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背靠着粗糙硌人的门板,听着那如同生命倒计时、又似守护神心跳般规律的“嘀嗒”声,在死寂中一下一下地、稳定地敲打着。这声音成了他与彻底疯狂之间唯一的屏障。
时间,在这规律而诡异的“嘀嗒”声中,极其缓慢地流逝。恐惧的余波如同冰冷的潮汐,一次次试图将他拖入绝望的深渊,但至少,那致命的阴影没有再出现。头顶的“嘀嗒”声,成了这黑暗地狱中唯一稳定的、仿佛带着某种古老契约般庇护意味的坐标。艾文紧绷的神经在持续不断的稳定声响中,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松懈下来,疲惫如同沉重的铅衣,压垮了他的身体和意志。眼皮变得无比沉重,每一次眨眼都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极度的精神消耗和身体的创伤(膝盖和手肘的擦伤依旧火辣辣地疼)让他几乎支撑不住。他抱着笔记本的手臂渐渐无力,头一点一点地向下垂去……
小主,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沉入混沌的、无梦的黑暗边缘时——
“嘀嗒…嘀嗒…嘀…嗒…”
那稳定如心跳的“嘀嗒”声,毫无征兆地……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变化!节奏似乎……慢了半拍?紧接着,又一下……间隔似乎更长了一点?声音也变得……更轻了?仿佛钟表内部的发条正在耗尽最后一丝力量,或者……某种守护的力量正在衰减?
艾文猛地一个激灵,瞬间从昏沉的边缘惊醒!残存的睡意被冰冷的恐惧瞬间驱散!他惊恐地抬头望向天花板!那声音……它在减弱!它在变得不稳定!庇护要消失了吗?!
“嘀……嗒……嘀……”
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轻,如同垂死之人的最后喘息。每一次间隔都长得令人心慌,每一次响起都仿佛耗尽了巨大的努力。储藏室里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安全感瞬间土崩瓦解!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艾文的心脏!他下意识地蜷缩得更紧,目光死死盯住门缝下方,身体因为预感到即将到来的恐怖而再次剧烈颤抖起来!那东西……它是不是也在外面……等待着这一刻?!
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