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风,到底还是刮到了上海,裹挟着早春的寒意和权力倾轧特有的血腥味。
周复明是在一个看似寻常的午后接到消息的。
徐代表的紧急电话,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与质问,只含糊地提了“南京方面对顾公颇多微词”、“涉及与日方某些物资往来不清”、“有人递了刀子”。
最后意味深长地提醒他:“复明啊,你与顾公走得近,近来行事务必谨慎,有些线……该斩断要当机立断。”
电话挂断,书房内恢复了寂静,只有窗外梧桐新抽的嫩叶在风中簌簌作响。
周复明握着话筒,静立了片刻。
他缓缓走回书案后,指尖划过冰凉的紫檀木桌面,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深沉如古井,看不出丝毫波澜。
他甚至还有条不紊地拿起镇纸,将案头一幅略有卷角的信札压平。
然而,内里却是惊雷炸响。
顾稷申被盯上了?
而且是以如此精准、致命的方式?
涉及与日方的物资……那批“特殊器材”!
是谁?
岩井公馆内部出了叛徒?
南京那边顾公的政敌终于抓住了确凿的把柄?
还是……上海这边,走漏了风声?
他脑中飞速过滤着所有知情者和可能接触核心信息的人。
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经手的人,都被他放在理智的天平上反复衡量。
疑点像幽暗的水草,悄然浮起,却又似乎都说不通。
此事极其隐秘,知情者寥寥,且利益攸关,谁会自断臂膀?
他首先排除了沐兮。
在他此刻的认知里,那个女孩虽然聪慧,甚至暗藏锋芒,但终究被困于情仇纠葛,视野和手段尚不足以触及如此高层的政治搏杀。
她最近的精力,似乎更多地耗在了张彦钧的霸道、沈知意的痴缠,以及那个身份可疑的孙应洋身上。
接下来的几天,坏消息如同被凿开了洞的堤坝,零星却持续地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