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兮抬头,对上那双鹰隼般的眼睛。
她认得这个男人——张啸林的独子,三个月前父亲还曾在书房里对着他的照片叹息:“此子必成心腹大患。”
此刻,张彦钧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突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家父与令尊是旧识,我带你走。”
旧识?沐兮在心中冷笑。那张沾满父亲鲜血的欠条还在她贴身的口袋里,上面分明写着张啸林的名字。
张彦钧几步跨至沐兮面前,二话不说脱下带着体温与硝烟气的外氅,将她瑟瑟发抖的身子紧紧裹住。
力道之大,几乎箍疼她,却也令她骤然清醒。
她默默打量眼前人。张彦钧身量极高,骨架嶙峋悍利,如山岩劈凿。
火光映照下,他面容轮廓冷硬,眉峰浓黑斜飞,眼窝微陷,眸光锐利如淬火鹰隼,看人时总带着审视与攫取的寒光。
周身散发着皮革、烟草与冷铁权力交织的压迫气息,即便此刻,也如绷紧的弓弦,煞气逼人。
就在张彦钧伸手要拉她走时,一道温润的声音插了进来。
“且慢。”
孙应洋从阴影中走出,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关切
“沐小姐,令尊生前将您托付于我,领事馆的车就在街角。”
他打开怀表,表盖内侧的少女照片在火光中格外刺眼——那是沐兮四岁时的模样。
沐兮的心猛地一沉。这块怀表本该在十五年前就随兄长葬身火海,为何会出现在此人手中?
“英国人的地方,怕是容不下沐家最后的血脉。”
张彦钧冷笑,手中的枪纹丝不动。
两人对峙间,一本染血的《新青年》悄然递到沐兮眼前。江予哲不知何时出现在巷口,长衫虽旧却纤尘不染:“沐小姐,旧路已绝,新路在前。有些火,烧掉腐朽,才能新生。”
沐兮的目光扫过期刊边角的血渍,瞳孔微缩——那分明是父亲常用的密写药水的颜色。
“好热闹啊。”周复明缓步而来,手中把玩着半块古玉,与沐兮腰间的那块恰好是一对。“沐小姐,令尊与家父乃世交,此玉为证。有些秘密,关乎国运,绝不能落入野心家之手。”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这块玉本该在母亲棺中,为何......
“小姐!”沈知意扑着将沐兮狠狠抱住,泪流满面,“老爷他们都没了!我知道咱家一些暗处的营生,只有我能帮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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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景沉默地拨开沈知意,单膝跪地:“小姐,我这条命是您的。从今天起,谁要动您,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六个人,六副面孔,在跳动的火光中明明灭灭。沐兮裹紧张彦钧的军氅,那上面硝烟与鲜血的气息奇异地让她冷静下来。
她想起昨夜父亲塞给她的那张字条:“玉在桌下,账在福伯,信任何人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