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上前一步,伸手碰了碰她柔软的发顶,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缱绻:“艳什么?我的季兰,穿什么都像是从九天瑶池的画里走出来的仙子,这霞帔能穿在你身上,是它的福分。”
她耳尖瞬间泛上一抹薄红,如同上好的胭脂洇开了水,嗔怪地瞪了我一眼,却掩不住唇角弯起的弧度,转身又去检查那几个早已收拾妥当的箱笼——那是杨国忠府上派人来取,要提前一日送进相国府的。
杜若在一旁帮她再次整理锦被的边角,月娥则抱着个精致的锦盒,像只灵巧的雀儿凑了过来:“季兰姐姐,这是我昨晚特意给你熬的安神膏,用了新晒的桂花和上等茯苓,晚上睡前涂在太阳穴,保证你睡得香甜,明日做个最美最美的新娘子!”
正说着,云彩和云霞这对双胞胎从后院小跑着进来,怀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用红绸裹得严严实实的大盒子。“夫人!夫人的凤冠我们也检查好啦!用红绸裹了三层,绝对压不坏一丝一毫!”
我望着这群将李冶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却满心关怀的女子们,心头蓦地一软。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两年前在乌程别院初见她时的模样——那时的她,看似放纵不羁,饮酒度日,指尖常沾着脂粉香,可那双金眸深处,却藏着比星子还要明亮、还要倔强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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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那个特立独行的女冠,竟也要嫁作人妇,成为我李哲的妻子,身边还有了这么多真心疼她、护她的姐妹。这感觉,奇妙得如同梦境。
“夫人!夫人快些吧!” 春桃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杨相府来接箱笼的轿子已经在角门候了三刻钟了!再磨蹭下去,相爷该派大管家亲自来催了——那多不好意思!”
李冶闻言,走到那面熟悉的菱花镜前,指尖轻轻拂过鬓边那支我昨日才为她戴上的赤金攒珠步摇。镜中人,雪肤花貌,金眸流转,那层淡淡的薄雾般的光晕,让她平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柔美。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那身月白襦裙下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正安静地孕育着我们俩的骨血,连带着她的呼吸,似乎都比往常更轻柔了几分。
“昨日杨相派人传话,说新娘子未过门前,需得先住进相国府‘压福’,”她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心尖,带着一丝不确定,“子游,我总觉得……这像在演一场给全长安看的大戏。”
我握住她微凉的手,她指尖的薄茧蹭着我的掌心,带来真实的触感。我看着她簪子上那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的翡翠坠子,语气坚定:“不是戏。季兰,你还记得吗?两年前在乌程别院,你给醉酒的我熬姜汤,手冻得跟红萝卜似的;我们逃亡到扬州码头,你把最后半块救命的炊饼硬塞给我,自己偷偷啃冷馒头……如今这些所谓的‘演戏’,这些规矩礼制,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把当年那些‘不敢想’、‘不敢要’,变成明明白白、堂堂正正的‘我愿意’。”
说到动情处,我有些激动地收紧手掌,“季兰,你……你真的决定今晚住相国府?要不……我还是去跟义父说说,咱们不讲究这些,你就住家里,我心里踏实。”
李冶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出纤纤玉指,不轻不重地戳了戳我的胸口:“傻子!这是礼制,杨相义父亲自定的,岂能儿戏?再说……”她故意拖长了音调,金眸里闪过狡黠的光,“我要是今晚还住家里,明天你怎么来‘迎亲’?我又怎么好意思‘哭嫁’?难道要你明天一大早爬李府的墙头,把我抱下来不成?”
旁边立刻传来一声没忍住的“噗嗤”笑声——是杜若。她今日穿了件浅粉色的襦裙,正扶着月娥的胳膊走过来。月娥还是那副精灵古怪的样子,扎着可爱的双髻,手里捏着方绣帕,冲我挤眉弄眼:“老爷,您可听见了?季兰姐姐明天可是打算‘哭断长城’的,您今晚可得吩咐厨房,多备些红糖水、润喉汤才是正理!”
“月娥!就你话多!”李冶佯装恼怒,瞪了她一眼,自己却先忍不住,弯着眉眼笑了起来,方才那点淡淡的愁绪瞬间被冲散了。
“好了好了,时辰真的不早了,该动身了。”李冶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府里熟悉的空气都吸进肺里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