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放在一旁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见状嚷嚷道:“看看!看看!鸿渐就是小气吧啦的,跑这么远,就带点树叶子!忒不爽利!你看我的!” 他说着,转身一把掀开自己那辆马车的帘子,好家伙,里面塞得满满登登,全是各种包裹、箱笼,“瞧瞧!这可是我搜刮……呃,是精心采购了三个月所得!都是咱们乌程、湖州一带顶好的土特产!有上等的丝绸、新采的笋干、地道的藕粉、还有给季兰妹子补身子的阿胶!应有尽有!”
接着,他又像变戏法似的,从车厢最里面抱出两个硕大的、看起来就很有分量的酒坛。坛身古朴,坛口用红泥密封得严严实实,泥封上还贴着方红纸,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兰香醉”三个大字。那笔迹狂放不羁,一看就不是姚师傅那种稳健的风格。
“重头戏在这儿!”朱放把酒坛往身前一杵,得意洋洋地宣布,“这可是我死缠烂打,磨了姚师傅整整半个月,亲自守着发酵、蒸馏,可以算是我‘监制’的‘喜酒’!埋在我家那棵老桂花树下足有半年,就等着今天!专程带来,与你们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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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那两坛透着朱放式豪迈气息的“特制”兰香醉,心里不禁有点打鼓,以朱放这跳脱的性子,这酒里该不会加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创意”吧?可别是黑暗料理啊!但面上可不能露怯,我立刻大笑,配合地露出惊喜的表情:“好!朱兄果然够意思!这‘朱记特酿’的喜酒,今晚必须开坛,大家都要尝个鲜!不醉不归!”
“这才对嘛!”朱放满意地一拍大腿。
我们正说笑着,准备将陆羽和朱放这两位活宝迎进府内,门外街巷尽头又传来一阵喧哗。只见一袭洗得发白的灰色僧衣、手持九环锡杖的释然和尚,正与一位青衫磊落、眉宇间带着几分清冷孤高之气的文人并肩而来。
释然和尚步履沉稳,面带憨厚笑容;那青衫文人则步履从容,虽风尘仆仆,却自有一番气度。两人身后,还跟着几个挑着看起来不轻的担子的老实脚夫。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李大夫,季兰娘子,别来无恙乎!”释然和尚声若洪钟,隔老远就宣了声佛号,笑容灿烂得仿佛能驱散长安上空的云翳。
他身旁那青衫文人则是拱手一礼,声音清朗,带着些许旅途的沙哑:“乌程一别,时常念及。近日长安喧传,方知子游兄与季兰娘子佳期已近。长卿不请自来,特来叨扰,讨杯喜酒喝,沾沾喜气!” 正是诗人刘长卿。
“释然大师!文房兄!”我又惊又喜,真是好事成双,不,成三成四了!连忙快步迎上,“真是意外之喜!二位怎得如此有缘,一同到了?”
刘长卿微微一笑,解释道:“说来也巧,贫僧与刘施主竟在洛阳白马寺偶遇。”释然和尚接口道,“闲谈间得知皆是为同一桩喜事而来,便结伴同行,路上倒也热闹不少。”
刘长卿指了指身后脚夫挑着的担子:“些许薄礼,不成敬意。一些洛阳的土仪,如牡丹饼、唐三彩小摆件,还有长卿近来的几幅拙作,聊表祝贺之心。”
释然和尚则从宽大的僧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看似朴素的锦盒,双手递给我,神色庄重:“李大夫,季兰娘子,此乃贫僧年前在嵩山少林寺挂单诵经时,蒙方丈大师厚赐的一串百年沉香木佛珠,已在佛前诵经开光,有安神静心、辟邪保平安之效。
赠与二位,愿佛光护佑,家庭和睦,福泽绵长,早生贵子……哦,已是贵子早临了。”他说着,自己也乐了。
我连忙双手接过,这礼物虽不显奢华,但这份心意与祝福,却比千金还重。“多谢大师!多谢文房兄!厚情高谊,子游与季兰铭记于心!”
这下可好,原本还算宽敞的府门口,顿时变得像市集般热闹非凡。朱放的大嗓门在嚷嚷着赶紧搬酒;陆羽在一板一眼地指挥家丁轻拿轻放他的茶叶盒,仿佛里面装着的是鸡蛋;释然和尚的佛号和爽朗笑声;刘长卿略带清冷的谈吐;再加上我和李冶不断的招呼声、道谢声,以及闻讯赶来的丫鬟家仆们纷纷见礼的嘈杂声,各种声音混成一团,却丝毫不觉刺耳,反而充满了久别重逢、挚友相聚的由衷喜悦,连门口那两尊石狮子似乎都露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