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一个风尘仆仆却精神矍铄的身影,带着一股江南水汽混合着淡淡酒曲香的味道,旋风般冲进了院子。不是姚师傅又是谁?
只见他比在乌程时更黑瘦了些,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脸上洋溢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红光。他身后跟着五六个同样精干的小伙子,个个眼神清亮,手脚麻利,一看就是干活的好手。
“东家!夫人!老姚我……我来了!”姚师傅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扑通一声就要行大礼,被我赶紧上前扶住。
“姚师傅,一路辛苦!乌程那边一切都好?”我拍着他结实的臂膀,感受到他澎湃的活力。
“好!好得不能再好了!”姚师傅一挺胸膛,声音洪亮,仿佛要把这几个月的成果都吼出来,“托东家和夫人的洪福!咱们乌程的‘江南第一酒厂’!那叫一个兴旺!酒香飘出十里八乡,订单都排到年底去了!王三掌柜的茶肆生意也跟着红火,都说咱们兰香坊的酒,配念兰轩的茶,是乌程双绝!”
他喘了口气,目光热切地扫过长安李府的亭台楼阁,仿佛在看一片亟待开垦的酿酒沃土:“东家!您信里说的长安兰香酒坊,可是我老姚日盼夜盼的存在啊!在乌程,那是小打小闹,练练手!这长安城,天子脚下,才是咱们兰香坊扬名立万、大干一场的真正舞台!东家,您就吩咐吧,老姚我这把老骨头,早就准备好了!”
看着他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挖窖池、起锅炉的架势,我和李冶都忍不住笑了。李冶打趣道:“姚师傅,你这劲头,怕是能一个人酿出灌满整个曲江池的酒来。”
“夫人说笑了!”姚师傅不好意思地搓着手,但眼神愈发坚定,“老姚不敢说大话,但只要东家一声令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长安的酒坊,必定要酿出比江南更醇、更香、更能代表咱们兰香坊牌面的顶级佳酿!”
我心中大定,有姚师傅这等实干又忠心的老师傅掌舵,长安酒坊的成功便有了基石。我当即唤来阿东:“阿东,姚师傅一路劳顿,先安排他和几位伙计好好休息,洗漱用饭。从明日起,你亲自陪着姚师傅,在长安城内选址,要地段好,地方宽敞,尤其注意水源和交通。银子方面,不必过于拘束,但也要精打细算。”
阿东躬身领命:“老爷放心,小的定当全力配合姚师傅。”
姚师傅更是激动得连连作揖:“多谢东家信任!老姚绝不辜负东家厚望!” 他身后那几个小伙子也纷纷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安排好姚师傅,我刚回到书房,想静静理一理大婚和各项产业的头绪,阿福却脚步匆匆地亲自寻到了府上。
“东家,”阿福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压低声音,“念兰轩来了位客人,指名要见您。看着气度不凡,像是大有来头,只身一人,没带随从,也没说叫什么,只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说着,阿福将一枚触手冰凉、约半指长的物事递到我手中。在我指尖触碰到那枚暗沉灰白、约半指长的骨质令牌时,瞬间有了答案。冰凉刺骨的触感,沿着指腹直窜心头。
血鹰令!
梦境中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渤海公主贞惠那妖异的目光,冷冽的异香,安庆绪那张令人憎厌的脸,关于暗杀的密谋,还有契丹王子孙卫那双充满愤恨与不屈的眼睛……一切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难道那不仅仅是个光怪陆离的梦?还是说,梦与现实,在这长安城喧嚣的午后,于某个不可知的层面,诡异地交织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