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了!明天约好了要去茶仓看看的!杜甫那边不知道这段时间怎么样了。脑子里闪过这些念头,也抵不过周身温暖的锦被和怀中渐渐沉静下来的温软躯体带来的极致困倦。精力?刚才还信誓旦旦说有,那是假的!旅途真正的疲惫,在彻底放松下来后的此刻,才如同迟来的潮水,以更汹涌的姿态拍击着意识的堤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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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明日…早起…带点心去……”我也含混地答应着,搂着怀中香软温暖的李夫人,最后一点清明被黑暗温柔吞噬。耳畔只剩下她细微均匀、令人心安的长长呼吸,窗纸隔绝了屋外的最后一丝风声。
烛台上的火光不知何时跳动了一下,终于也似被睡意侵染,悄然熄灭。暖阁陷入一片安详的、纯粹的黑暗。
久违的卧榻之上,夜话悄然而止,只剩下一片被长途跋涉后的安宁和家的暖意浸透的深沉睡梦。
晨光,慵懒地透过精工细琢的茜纱窗,在被面上铺陈开一片朦胧的金黄。意识,仿佛是从九幽地府深处慢慢浮升上来的泡泡,带着沉沉的眷恋。眼皮像是被东海龙宫的特产——黏糊糊的海藻胶——粘在了一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撬开一道缝隙。
好家伙,天光大亮!窗棂外,几只长尾巴喜鹊正杵在檐角,贼头贼脑地啄食着什么东西,那“笃笃笃”的声音,活像小贼在撬我的脑壳。昨晚那一觉,简直比得上师父李白那密室里埋了千年的老酒,沉得能醉倒十头大象。身体里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发出“吱嘎吱嘎”的抗议,如同闲置了百年的生锈机关,猛然被粗暴地拧动了开关。
身边那片本该是暖玉温香的位置,此刻却是空空如也。不用猜,我家那位雷厉风行的白发女侠,早就把自己拾掇得仙气飘飘,说不定已经在数里地外了。唉,我这“银青光禄大夫”的安逸晨梦,终究是敌不过现实的重锤。
果然,念头刚滚过心尖儿,门外廊下就传来一串细碎又急促的脚步声,像是一串蹦跶的小豆子。没等我咳嗽一声或者哼唧一下表示“活人勿扰”,房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一条窄缝。夏荷那丫头圆圆的小脸探了进来,一双杏眼滴溜溜转,捕捉到我挣扎着坐起的狼狈身影时,那脸上立刻绽开了得逞般的笑容。
“老爷醒啦!”她那脆生生的调子,在这个宁静的早晨显得格外精神,“夫人在茶仓那边差人来传话啦!说是杜院长、韩先生他们全都到齐了,工地上万事妥当,砖头瓦片都躺得板板正正,就等您这位大老爷过去瞧瞧这‘收官之作’呢!”
她顿了一顿,眼珠子一转,补充道:“哦,夫人还说,早饭给您煨在小厨房,保证热乎得像刚出锅的蒸饼。不过嘛……看这日头,您再晚点去,怕是可以直接赶上午膳了?”
得,三品大员赖床偷懒的美好时光,宣告终结。我那点“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退休梦,碎得比昨夜留在案几上的细瓷杯还彻底。任命地长叹一声,指挥夏荷伺候洗漱穿衣。
草草扒拉完小厨房里那碗被“深情”煨了很久、味道已经有点微妙融合的羹汤,我踏出李府大门。长安二月的风,还带着料峭的尾巴,吹在脸上刀刮似的。马车吱呀呀穿过繁华喧嚣的主街,七拐八绕,终于驶向城东北那片相对僻静的缓坡地。
离着目的地还有小半里路,喧嚣的声浪就已经隔着车帘拍打进来。不再是市集的叫卖和车马喧哗,而是纯粹的、充满了建造力量的声音:沉重的木头榫卯在铿锵有力的锤击下紧密咬合,发出沉闷悦耳的“砰砰”声;粗犷的号子此起彼伏,带着劳动特有的韵律感;石料在土地上摩擦滚动,发出低沉的“隆隆”声响成一片。单是这动静,就让人觉得血脉贲张,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