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圣明!智珠在握!”我忍着笑,一本正经地朝她深深一揖,眼底是全然的赞赏与笑意,“这‘搅合’水波的手艺炉火纯青,不仅搅清了名字,顺带连府里的秩序也给搅合理顺了!实在是高!”
身后,阿甲正拿着块汗巾子用力擦着额角(刚才真是吓出他一身冷汗),脸上终于堆满了释然和如释重负的笑容,声音也恢复了往日的洪亮和干练:“好了好了!都别愣着了!赶紧的,干活干活!卸东西的都轻拿轻放!热水热汤赶紧备上!刘妈!厨房那几道硬菜,掐着时辰拾掇出来!今晚接风宴,把府里最好的酒烫上!”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在门前炸开,顿时家丁丫鬟们又是一阵忙而不乱的喧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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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目光越过忙碌的人群和洞开的朱漆大门,院内那熟悉的景致带着安宁的气息。长安春桃叽叽喳喳如同欢快黄鹂的声音还未彻底远去,隐约还能听到她清亮亮的语调:“……妹妹你看,这儿,拐过去,喏,西厢那连着的三间房都归账房那边使唤……”而小算盘那细弱的、带着明显吴语尾音的“嗯……哦……谢谢姐姐……”的回应,虽然依旧羞涩,却也清晰可辨地传来,那语气里的拘谨似乎已悄然融化了一小半。
一阵微冷的、卷着初春花信子和刚刚燃起的厨房烟火气的风穿过敞开的府门吹拂进来,带着令人放松的暖意。我下意识地回过头,目光恰好捕捉到立在马车边上的月娥。她双臂抱于胸前。并未加入门口的热闹,清冷的目光却精准地追随着被长安春桃热情“挟持”走向西偏院的小算盘背影。
那张英气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微微抿紧的唇角此刻却清晰地向上勾起一个少见的、带着毫不掩饰玩味兴致的弧度,眼角甚至还飞快地掠过一丝清浅的笑意,仿佛在看一出极富生活趣味的喜剧小品。
就在此刻,杜若恰好抱着李冶解下的那件银狐裘斗篷,也款款从院中向我这边走来,步履依旧从容优雅。两人目光在半空中极其短暂地交汇了一瞬。月娥眼底那点看戏的笑意迅速收敛,变成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带着点姐妹间才懂的调侃意味,嘴角的弧度却加深了半分。
仿佛在无声地说:“瞧她们。”随即她便自然又略带傲娇地转开了头,继续看向庭院深处,恢复了惯常的疏离姿态。而杜若脚步微微一顿,抱着柔软狐裘的手指下意识地捻了捻毛茸茸的边缘,嘴角也弯起一个极其清淡、却又同样心照不宣的浅浅笑容。
那笑容如同蜻蜓点水,在冷玉般的面容上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她们交换的这个无声眼神,如同一枚石子投入深潭,只在那看似平静的水面漾开一圈极细微、却又蕴含了无限默契的涟漪,旋即又归于无形。
“看来这位‘小算盘’姑娘,”我轻轻喟叹一声,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感慨,对身边正用指尖调皮地挠着我手心、享受着我“崇拜”目光的李冶低语道,“可不仅仅是给咱们带回来一位拨弄算珠的先生那么简单。
她这前脚刚落地,名字才刚被夫人钦定,后脚就已经在咱们府上这潭看着平静无波的水里……丢下了一块不大不小、形状还颇为独特的……‘石头’?”府门外卸下行李的车轮声、阿东中气十足的指挥声、长安城永不停歇的背景市声混合着厨房里隐约传来的叮叮当当的喧响,一并涌入这春光明媚的长安午后,交织成一曲热闹祥和的归家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