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草民,不足挂齿。”我语气冷淡,微微拱手,“只是好意提醒公子。公子若执意要‘聊’,待公子清洗妥当,在下愿在楼下大堂,以茶代酒,向公子和这位……”
我看向公主,略一沉吟,“尊贵的公主殿下赔个不是。至于其他话题,恕不奉陪。” 我再次强调底线——只谈“赔不是”,绝不给“聊”他事的机会。
安庆绪见我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又当着渤海国公主的面被再三拂了面子,尤其是那句“清洗妥当”更是刺激了他对狼狈形象的恼怒,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眼神阴鸷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身后的几个健仆已按住了腰间的佩刀,蠢蠢欲动。
渤海国公主此刻却轻轻上前一步,伸出涂着鲜艳蔻丹的纤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了安庆绪紧绷的手腕上。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赞同:“好了,庆绪,不过是些许污渍罢了。这位先生说得对,何必自降身价,为了一个意外当街争执不休?搅了品尝江南美食的雅兴。”
她声音娇媚,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韵味,目光淡淡扫过我,随即又回到安庆绪身上:“让他们赔偿就是。我们去楼上雅间清理一下,听说这福鹤楼的松鼠鳜鱼乃江南一绝,我还没尝过呢。” 她巧妙地以“尝美食”为台阶,为这场冲突强行收尾。
安庆绪被公主软中带硬地按住,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人群,再看公主那虽带笑却隐含警告的眼神,他知道今日这亏是吃定了。但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哼!”安庆绪重重甩开公主的手(这一细微动作显示出两人并非琴瑟和鸣),眼神怨毒如蛇信子般死死盯了我一眼,又扫过李冶那清冷的面庞,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很好!本公子记住你了!”他狞笑着,伸手指向我,那指头上还沾着黏糊糊的桃肉,“你给本公子等着!这事儿,没完!”
说罢,他猛地一甩被果汁污染的袖子,又冷冷瞪了一眼福鹤楼的掌柜,在一片狼藉中,在侍从的簇拥下,气冲冲地往酒楼内走去,连渤海国公主都没顾上。
那位美艳的渤海公主对此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微微摇头,轻叹一声。她在上楼前,再次回头,朝我所在的窗口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那目光中包含了好奇、审视,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兴趣?随即转身,带着侍女们跟了进去。
楼下的人群在压抑的议论声中渐渐散去,留下满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的福鹤楼伙计。雅间内,一片沉寂。桌上的佳肴已失去了温度。
“夫君,这姓安的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会如此嚣张跋扈?看那架势,绝非寻常纨绔子弟,只怕…来头极大。”李冶的声音带着忧虑,金眸紧紧锁住我,“还有那位公主?渤海国?那是何处?他们怎会一同出现在苏州?”
陆羽眉头紧锁,他虽不通朝政,但见多识广,对节度使制度并非一无所知,尤其安禄山名号之显赫、权柄之重,他亦有耳闻。“安公子……安……莫非……是那范阳安禄山节度使的……?”他谨慎地吐出猜测,眼中亦是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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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我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十之八九,那人便是安禄山之子,安庆绪!而那女子,确是渤海国公主。”
我压低声音,近乎耳语,“陆兄当知,朝廷对地方节度使尤以安禄山为甚,倚重日深,忌惮亦日深。其拥兵自重,广结塞外,与突厥、契丹乃至这渤海国关系暧昧,早已是朝野心照不宣之事。今日安庆绪竟公然携渤海公主出现于江南腹地,跋扈至此,事出反常必有妖!”
陆羽倒吸一口冷气,神色剧震:“竟真是此人!如此说来,他们此行……” 身为儒者,陆羽对邦国秩序有着天然的敏感,瞬间明白了其中蕴含的巨大危险。
“所图甚大!”我斩钉截铁地接道,目光扫过李冶、杜若、月娥惊疑的面容,沉声告诫,“今日之事,就此烂在肚里!安庆绪身份敏感,其行踪暴露于我,便是莫大的危机。这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绝不会善罢甘休。日后需万分小心!”
李冶紧紧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心有些冰凉,但目光却异常坚定:“夫君,妾身明白。只是……这苏州城,只怕已非久留之地。”方才安庆绪那“没完”和“记住你了”的狠话,尤在耳边回响。
“怕他作甚!”我转忧为笑,他不来我还要去范阳会他呐!“陆兄,你与杜若连夜回乌程,即刻动身!”陆羽疑惑的看着我:“那你与李冶呢?”
“无妨!他奈何不了我们。”我转杜若,“方才情形你们也见了,护陆兄一路周全!”
杜若不置可否的看向李冶,李冶微微一笑,“姐姐就听夫君的,将陆兄送回乌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