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多问几句长安城的布局,突然听到的一声闷响。转头看去,陆羽面色惨白如纸,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滚落,整个人已经滑到了桌子底下,不省人事。他面前的茶杯被打翻,淡黄色的茶汤在木桌上蔓延开来。
陆羽!李冶惊呼一声,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她迅速蹲下身,扶起陆羽的头。陆羽的脸色由白转青,嘴唇失去了血色,呼吸也变得急促而微弱。我从未见过她如此慌乱的模样。
园主和工人们乱作一团,有人跑去打水,有人喊着要去请大夫,还有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搓手。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声响,一只受惊的母鸡叫着从我们脚边跑过。
中暑了?朱放慌张地问,手中的折扇已经捏得变了形。他蹲在陆羽身旁,用袖子不停地给陆羽扇风,却无济于事。
我赶紧上前,单膝跪地检查陆羽的状况。他的脉搏快而弱,像一只受惊的小鸟在掌下跳动。我轻轻掀开他的眼皮,瞳孔对光反应迟钝。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得吓人。结合他之前说过的腹痛症状,我有了判断。
小主,
可能是急性肠胃炎。想起现代医学知识,我沉着地指挥道:快把他抬到阴凉处,解开衣领,拿些淡盐水来。我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李冶焦急地问:你怎么知道是肠胃炎?她的手指紧紧攥着陆羽的衣袖,指节都泛白了。
他刚才说有点腹痛,我随口编道,同时示意朱放帮忙把陆羽抬到屋内的竹榻上,而且岭南湿热,这种病常见。竹榻发出的声响,似乎不堪重负。
在淡盐水的帮助下,陆羽渐渐苏醒,但依然虚弱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感激的眼神看着我。他的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像秋风中摇曳的芦苇。
得立刻送他回城找大夫。我斩钉截铁地说。园主连忙找来一副简易担架,但看着那摇摇晃晃的竹架,我摇了摇头。
我来背他。我主动请缨,蹲下身,让朱放帮忙把陆羽扶到我背上。陆羽虽然清瘦,但成年男子的体重还是让我膝盖一沉。朱放细心地用布带将陆羽固定在我背上,又在我腰间系了一条支撑带。
你行吗?李冶担忧地问,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她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在阳光下像两颗晶莹的钻石。
没问题。我深吸一口气,调整好重心,迈出了第一步。山路崎岖不平,我的布鞋踩在碎石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汗水很快浸透了我的衣衫,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处汇聚成滴。莫名让我想起大学时参加的马拉松——只是这次,终点线后等着我的不是奖牌,而是一条人命。
走到城里时,我的双腿已经抖得像风中的芦苇,后背的衣衫完全湿透,紧贴在皮肤上。每走一步,肌肉都在抗议,但我咬紧牙关坚持着。李冶不时用帕子为我擦汗,她的手指偶尔碰到我的脸颊,触感冰凉柔软。
肠澼之症。老郎中诊脉后断言,转身从乌木药柜取出一把晒干的马齿苋,需连服三日汤药。他写药方时毛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字迹如龙蛇游走。我注意到李冶悄悄塞给他一块碎银——足够普通人家半月用度的分量。
我们送陆羽回家安顿好,看着他喝下苦涩的药汤,已是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透过窗纸,在室内投下温暖的光晕。今天多亏了李哲。朱放拍拍我的肩。他的眼睛红红的,显然刚才偷偷哭过。
朱放也自告奋勇留下照看,我们告辞时,陆羽虚弱地拉住我的衣袖:李兄今日...他咳嗽着,喉结在瘦削的脖颈上滚动,救命之恩...
快别这么说。我替他掖好被角,丝质的被面绣着精致的联珠纹,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转身时撞上李冶复杂的目光,她迅速低头整理起案几上的药包,白发从肩头滑落,遮住了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