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同一刹那!
“砰!”
一声闷响!
霍云胯下那匹狂暴的黑马,一只高高扬起的铁蹄,终究没能落下!它被斜刺里飞来的一只破旧草鞋,不偏不倚,狠狠砸中了马眼!
“唏律律——!”黑马吃痛受惊,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猛地扬起前蹄,在原地狂暴地打转!霍云猝不及防,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下马背!
“噗通!”一声沉重的闷响!
新晋的冠阳侯霍云,如同一条破麻袋,狼狈不堪地重重摔在满是尘土和菜叶烂泥的西市街道中央!华丽的貂裘瞬间沾满污秽,精心梳理的发髻散乱,脸上糊满了尘土和不知名的污渍。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酒醉和剧痛而手脚酸软,只能像条离水的鱼般徒劳地扭动,发出痛苦的呻吟。
惊魂未定的人群,死寂了一瞬。随即,不知是谁先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嗤笑。紧接着,嗤笑声、议论声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
“活该!”
“老天开眼!”
“叫你纵马行凶!”
“摔死这狗日的侯爷!”
幸免于难的小女孩被母亲死死搂在怀里,放声大哭。另外两个孩子也被丙吉扶起,惊魂未定地啜泣着。
刘询站在汹涌的人潮边缘,对霍云的狼狈视若无睹。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那只紧握的手。
袖口滑落,露出他的掌心。
掌心处,一道被断裂麻线边缘勒出的、细长的红痕清晰可见,如同新鲜的伤口。几缕粗糙、黯淡、早已失去韧性的麻线断茬,如同垂死的蚯蚓,无力地垂落下来。
那枚寄托着所有贫贱记忆、所有深情厚谊、所有无声抗争的旧剑穗绳,断了。
刘询的目光,死死地、如同冰冷的铁钉般,钉在街心那个在污秽泥泞中挣扎蠕动、被无数鄙夷目光刺穿的霍云身上。
他指缝间,紧紧攥着那几缕断裂的麻线。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惨白,凸起的骨节如同嶙峋的山石,微微颤抖着。掌心那道细长的红痕,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着,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一直蔓延到心脏深处。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挣扎的霍云,越过混乱的街道,越过西市低矮杂乱的屋顶,投向远处未央宫方向那片被夕阳染成一片金红、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肃杀之气的天空。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愤怒、屈辱、冰冷的杀意、还有一丝…终于挣脱了某种无形束缚的决绝,如同熔岩般在其中奔涌、碰撞、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