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太后为刃:长乐宫中谋诏书

汉阙惊澜 桃园山人 1928 字 9天前

长乐宫,上官太后所居之地。

巡逻的期门武士甲胄铿锵,脚步声整齐划一,带着一种机械般的冰冷,更添几分肃杀。

霍光独自一人,踏着被夜露打湿的青石板,走向那座囚禁着他外孙女青春与自由的宫殿。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深衣,宽大的袖袍在夜风中微微摆动,身影在宫灯下拉得很长,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判官。他没有带任何随从,也不需要。这未央宫的每一寸土地,每一道宫门,此刻都已在他的绝对掌控之下。张安世坐镇尚书台,如同大脑,调度着一切文书舆图;范明友与邓广汉掌控着宫禁与军队,如同紧握的拳头;杜延年则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长安的舆论人心。而他,霍光,就是那执棋的手,此刻,要去拿起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枚棋子——那道以太后名义发出的、废黜天子的诏书。

长乐宫正殿,灯火通明,却空荡得令人心慌。巨大的蟠龙金柱支撑着高高的穹顶,上面彩绘的祥云仙鹤,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诡异而不真实。上官太后,年仅十五岁的上官氏,端坐在那宽大得几乎能将她吞没的凤座之上。她穿着一身过于庄重、不合年龄的玄纁色太后朝服,繁复的十二章纹和厚重的布料压得她纤细的身躯几乎喘不过气。小小的脸庞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被死死咬着,留下一排清晰的牙印。一双原本应该清澈灵动的杏眼,此刻盛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恐、茫然,以及一丝深可见骨的怨恨。她的双手紧紧抓着凤座冰冷的扶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凸起发白,仿佛那是她在这惊涛骇浪中唯一的浮木。

霍光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如同乌云遮住了最后一点月光。他稳步走入,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上官太后脆弱的心弦上。她娇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几乎要从那巨大的凤座上滑落。

“外…外祖父…”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如同受惊的幼兽。

霍光在御阶下停住脚步,没有像往常一样行礼,只是微微抬眸,看向凤座上的外孙女。他的目光依旧是那般深沉,如同古井寒潭,看不出丝毫波澜,但那无形的威压,却比任何厉声呵斥都更令人窒息。

“太后。”他开口,声音平稳,冰冷,没有丝毫属于外祖父的温情,只有属于权臣霍光的、不容置疑的权威。“深夜惊扰,只因有关乎社稷存亡之大事,需太后定夺。”

上官太后的心猛地一沉,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想起了白日里宫人窃窃私语的那些关于新君刘贺的荒唐行径——擅闯符节台、强辱先帝宫人、在国丧期间饮酒作乐、甚至口出狂言辱及霍光…每一个字都像毒针,扎得她坐立难安。她不是不懂,她知道外祖父此刻前来,必定与那个疯狂的“皇帝”有关。

“是…是关于昌邑王…陛下…的事么?”她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感觉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霍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袖中缓缓取出一卷素帛。那帛书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上官太后知道,那上面即将写下的文字,足以掀翻整个天下。一名身着深青色宫装、面无表情的女官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手中捧着笔墨,侍立一旁。那是霍光的人。

“昌邑王刘贺,”霍光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器,一字一句,清晰地凿向上官太后的耳膜,“自入京以来,所为悖乱,人神共愤。”他开始列举,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千钧之力。

“其一,国丧期间,昭帝梓宫在殡,其毫无哀戚之心,于宫中纵酒宣淫,召先帝宫人,行禽兽之举,秽乱宫闱,人伦尽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