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寝殿内只点着一盏小小的青铜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龙床一角。昭帝刘弗陵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宽大的锦被里,却没有丝毫睡意。他睁着那双清澈的眼睛,望着帐顶繁复的蟠龙纹饰在微弱光线下投下的、如同鬼爪般扭曲晃动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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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那种无处不在的、令人心悸的压抑感,并未随着夜幕降临而消散,反而更加浓重。宫人们行走时更加小心翼翼,连脚步声都放得极轻,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侍卫换防的频率似乎也更高了,盔甲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息,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昭帝年幼的心头。
他翻了个身,小小的眉头紧紧蹙着。他想起了霍光,想起了前日暖阁中那双震惊之后充满激赏与忠诚的眼睛,想起了那份伪造的、漏洞百出的燕王上书,也想起了上官桀和桑弘羊在朝堂上那张因错愕而扭曲的脸…还有那个洒扫老宦官…他总觉得哪里不对。那个老宦官,似乎…太“巧合”了。他的那些“自语”,那些关于霍光“僭越”、“识人不明”的流言…真的只是无心之失吗?
一股莫名的、强烈的寒意突然窜上昭帝的脊背,让他小小的身体在锦被下猛地一哆嗦。他感到一种巨大的不安,如同冰冷的潮水,正无声无息地漫延开来,要将这未央宫彻底吞噬。
“阿翁…” 昭帝忍不住轻声呼唤守在外间的老宦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老宦官几乎是立刻应声,脚步无声地来到龙床边,隔着帷幔躬身,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恭敬,却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紧绷:“陛下,老奴在。”
“外面…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了?” 昭帝的声音很轻,带着孩子特有的敏锐和一丝茫然的不安,“朕觉得…好安静…安静得…让人害怕。”
老宦官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才用更加轻柔、带着安抚意味的声音回道:“陛下多虑了…夜深了,宫人们都歇下了,自然安静些。陛下安心歇息,有老奴在呢。” 然而,他那低垂的眼睑下,却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惶和忧虑。宫中的风声,他比谁都听得真切。长乐宫别苑的异动,上官桀府邸的诡异氛围,如同无形的阴云,沉沉压在每一个知情者的心头。他知道,一场足以掀翻整个帝国的风暴,正在这死寂的夜色中疯狂酝酿!而风暴的中心…他不敢想,更不敢说。
霍光大将军府,书房。
烛火通明,却异常安静。霍光依旧端坐于书案后,手中那柄细小的银刀稳定而规律地划过竹片,发出细微而单调的“沙沙”声。浓烈的草药味如同坚固的堡垒,隔绝着外界的喧嚣。然而,今夜这“沙沙”声似乎比往日更加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如同计数般的韵律。
张安世无声地推门而入,步履比往日更加急促。他快步走到案前,甚至来不及躬身,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如同在冰层下奔涌的暗流:“大将军!网已收紧!天罗地网,业已就绪!”
霍光削竹简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银刀划过竹片,带起一丝极细的竹屑。
张安世语速极快,却字字清晰,如同连珠炮般汇报着最后的关键节点:
“宫门、城门,所有要害,皆由绝对可靠之羽林、期门、执金吾掌控,口令已换,非钧令,飞鸟难渡!”
“上官桀府邸外围,暗哨三班轮替,其心腹家老、常出入之可疑人等,行踪尽在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