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遗并未后退,只是微微垂下眼帘,避开刘旦那几乎要择人而噬的目光,声音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阴冷:“殿下所言,句句在理。然则…事已至此,木已成舟。陛下…已然龙驭上宾,新帝登基,霍光秉政…已成定局。”他抬起眼皮,那细小的鼠目在火光下闪过一丝精芒,“此刻贸然行事,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那你说!孤该如何?!”刘旦一把揪住公孙遗的衣襟,将他瘦小的身体几乎踢离地面,咆哮着,“难道就让孤在这蓟城苦寒之地,眼睁睁看着,等着老死?!孤不甘心!孤死也不甘心!”
公孙遗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脸上却依旧不见慌乱,反而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殿下…稍安勿躁。”他艰难地掰开刘旦铁钳般的手指,整理了一下被抓皱的衣襟,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长安城…也并非铁板一块。新帝年幼,霍光虽掌大权,然其根基,真就稳如泰山?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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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旦赤红的眼睛猛地一凝,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你说什么?”
公孙遗佝偻着身子,凑近刘旦,鼠目中的幽光更盛:“据老朽在长安的‘耳目’探知…霍光此人,深沉刚愎,手段酷烈。辅政之初,便以‘萧规曹随’之名,行独断专行之实!朝中…已有怨言暗生!”他枯瘦的手指捻着几根稀疏的胡须,语速缓慢,却字字带着诱惑的毒刺。
“左将军上官桀,其子新娶霍光之女,看似姻亲一体,实则…桀骜难驯,岂甘久居人下?前日尚书台议政,霍光驳回其安插边将之议,已令其颜面扫地,暗生嫌隙!”公孙遗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钩子,一点点勾出刘旦心中最渴望的毒饵,“更有御史大夫桑弘羊!推行盐铁均输,功在社稷,然霍光却屡加掣肘,其门下贤良文学更在盐铁会议上对桑弘羊群起攻讦!桑弘羊此人,功勋卓着,自负甚高,岂能容忍霍光如此打压?其怨怼之心,早已如烈火烹油!”
刘旦眼中的疯狂怨毒,渐渐被一种混合着狂喜和贪婪的炽热光芒所取代。他呼吸变得粗重,紧紧盯着公孙遗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你是说…上官桀?桑弘羊?他们…他们…”
“人心浮动,各怀鬼胎。”公孙遗阴冷一笑,如同夜枭啼鸣,“此乃天赐良机于殿下!长安城内的‘贵人’们,与霍光并非一心。他们…也需要外力!需要一把来自外藩的利刃!一把能搅动长安死水,为他们火中取栗的利刃!”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卷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羊皮地图,动作迅捷得不像个老人。他小心翼翼地在旁边一张蒙尘的兵器案上摊开地图。粗糙的羊皮上,用炭笔清晰地勾勒出长安城防、宫禁布局、羽林军驻地、乃至几条隐秘的进出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