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的脸颊“腾”地一下烫了,像被泼了盆热水,从耳根一直烧到脖子。她刚要否认,江翊却笑着说:“在想怎么把钢琴和香樟树结合起来,需要点时间琢磨。”他把照片小心翼翼地夹进笔记本,压在“老钢琴”那页,“这个素材很好,谢谢陆知行。”
陆知行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捡起篮球:“那我先去找张昊修相机,他说能把老照片修成彩色的!你们继续‘琢磨’,我不打扰你们‘跨时空对话’了!”说完冲他们挤了挤眼,抱着篮球噔噔噔跑了出去,恐龙T恤的尾巴图案在门口闪了下就不见了,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教室里又恢复了安静,但这次的安静不像刚才那样紧绷,像被温水泡软的棉花,松松软软的。江翊翻到“学生活动对比”那页,上面已经用蓝笔写了“踢毽子”“跳房子”“打篮球”“听音乐”几个词,每个词旁边都画了个小图标。“周老师说以前的学生爱踢毽子,课间十分钟能踢满一百个,毽子上的鸡毛都是自己捡的;现在的学生爱打篮球,体育课总嫌时间不够,投进三分球要绕场跑三圈。”他指着这行字,“你觉得可以怎么画?”
“画个拼接的画面吧,”林溪拿起铅笔,在纸上画了条对角线,左边是土操场上踢毽子的蓝布校服:女孩们的辫子随着动作甩起来,红绳像跳动的火苗,毽子在空中划出弧线,旁边标着“1985”;右边是塑胶场上打篮球的运动服:男孩们的身影跃动着,汗水在阳光下闪成碎片,篮球框上挂着网,标着“2023”。对角线中间画着棵香樟树,左边的枝叶向1980年代延伸,缠着片枯叶;右边的枝叶向现在伸展,顶着片新叶,把两边连在一起,“树干上可以画个时间轴,从1985到2023,用箭头标出来,这样对比更明显。”
江翊看着画,突然伸出手指,在红绳的位置画了个小小的箭头:“踢毽子的女孩,辫子上的红绳可以飘到右边,缠在篮球架上——像把过去和现在系在一起,谁也离不开谁。”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林溪的铅笔,两人像被烫到似的同时缩回手,空气里却多了点甜甜的味道,像巷口冰棒摊的草莓味汽水。
林溪的笔尖顿了顿,在红绳的末端画了个小小的草莓,和自己发卡上的一样,红得发亮,还特意点了几粒芝麻当籽。阳光透过窗户斜斜照进来,把两个低头画画的影子叠在一起:她的影子里有歪脖子鸟,他的影子里有小音符,像在合唱。她突然明白,刚才的冷场不是因为没话说,是因为想说的太多,像被风吹起的桂花,密密麻麻落在心里,得慢慢理清楚,才能找到最贴切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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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现在,不用刻意找话题,笔尖碰到一起的瞬间,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这大概就是王老师说的“默契”,比任何话语都更清楚,更动人。
放学的铃声响起时,讨论稿已经写满了三页纸。1980年代的灰砖楼旁添了“跳房子的粉笔印”,2000年代的塑胶跑道边加了“掉漆的篮球架”,现在的香樟树下标着“藏着四叶草”。插画的构思用荧光笔标在旁边,像幅未完待续的连环画。江翊把笔记本合上,递过来:“你带回家看看,有想法随时告诉我,我的电话在第一页。”
林溪接过笔记本,指尖触到封面的布料,糙糙的,带着点磨砂感,很舒服。她翻开第一页,果然在角落看见一串数字,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电话听筒,听筒线绕成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线尾还坠着颗小草莓,和她画的那个一模一样。她把笔记本放进书包,突然想起什么,从画本里抽出张画:是那棵跨时空的香樟树,树干上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名字缩写——“L”和“J”,被茂密的枝叶藏得很好,像个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
“给你的,”她把画递过去,声音轻得像被风吹得轻轻飘,“补老照片里没画完的细节。”
江翊接过画,小心地夹进自己的语文课本里,夹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那页——林溪记得,那篇课文里也有棵老槐树。他的动作轻得像在放一片羽毛,生怕把画折了角。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走在回家的路上,香樟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在替他们说那些没说完的话。林溪看着他手里的课本,那本夹着她画的课本,突然觉得刚才的冷场一点都不可怕。
因为最好的讨论,从来不是一直说话,是即使沉默,也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像香樟树和老钢琴,隔着几十年的时光,依然能找到共鸣的频率;像她和他,哪怕只是低头画着画,也能在笔尖触碰的瞬间,读懂彼此藏在画里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