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的面皮先是煞白,随即猛地涨成猪肝色。
他宦海沉浮数十年,何曾受过这等当众的羞辱!
这已经不是辩论,这是指着鼻子骂他是奸贼!
“竖子狂悖!”
一声怒喝打破了寂静。钱谦益猛然出列,须发皆张,再无半分平日里从容儒雅的阁老风范。
他指着张承安的鼻子,手都在抖。
“陛下!张承安妖言惑众,竟将一桩江湖骗子的案子与朝堂大事混为一谈,此乃巧言令色,混淆视听!”
“他非但不思己过,反而在御前咆哮,攻讦同僚,目无君上,状若疯魔!此等失仪之臣,何以立于朝堂?”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显得有些尖利。
“臣,恳请陛下立降其罪!以正朝纲,以肃宫威!”
钱谦益身后,王霖等人如梦初醒,纷纷跪倒附议。
“请陛下降罪!”
“请陛下严惩此獠!”
声浪汹涌,仿佛下一刻就能将张承安彻底淹没。他们试图用程序和礼法规矩,将这把烧向自己的火强行按灭。只要皇帝开口定了张承安一个“咆哮朝堂”的罪名,那之后无论张承安说什么,都将是戴罪之人的狡辩,再无可信度。
这是他们最后的,也是最快的翻盘机会。
然而,龙椅之上的永安帝,却没有如他们预料中那般龙颜大怒。
他甚至没有看跪了一地的官员。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御案上,目光饶有兴味地落在张承安身上,仿佛在看一出精彩绝伦的好戏。
张承安刚才的话,有几个字眼,精准地敲在了他的心坎上。
“碍了某些人的眼,断了某些人的财路?”
财路。
永安帝的眼神深邃起来。
朝廷每年拨给各地的防疫款项,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如果石灰水真的有效,那能为国库省下多少银子?
反过来说,如果有人能从这些防疫款项,或者从昂贵的药材、药方中牟利……那这“财路”,又该是何等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