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城的残垣断壁间,弥漫着一种胜利也难以驱散的沉重气息。帝国军的赤龙旗虽已插遍全城,但付出的代价是如此惨烈,以至于凯旋的号角声都显得有几分沙哑和悲怆。柏凌云行走在尚未清理完毕的街道上,脚下是焦黑的木料和凝固的血污,空气中混杂着尸臭、硝烟和石灰消毒水的刺鼻味道。沿途所见,尽是士兵们疲惫而麻木的脸,以及民房中传来的隐隐哭声。
行辕之内,气氛更是凝重如铁。文履谦捧着初步统计的文书,手指微微颤抖,声音沉痛地向柏凌云汇报:
“陛下,武昌一役,初步清点…我军阵亡将士,逾一万两千人,重伤致残者,近五千…轻伤者无算。弹药消耗,尤其是炮弹和步枪子弹,几乎占战前储备的三成。第一师、第三师伤亡过半,亟需重建…这…这实乃帝国立国以来,未有之重创!”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记重锤,敲在柏凌云和在座所有将领的心上。柏凌岳身上缠着绷带,低着头,往日的神采飞扬被深深的愧疚和后怕取代,他嘶哑道:“大哥…陛下…是臣…指挥不力…”
柏凌云抬手止住了他,目光扫过舆图上那片被标记为“已克复”的、却浸透了鲜血的湖北之地,缓缓道:“非你一人之责。朕,亦有轻敌冒进之过。本以为雷霆之势可摧枯拉朽,却忘了困兽犹斗,亦忘了坚城之险。”他闭上眼,仿佛能看到那些葬身江底、倒在城墙缺口和巷陌之中的年轻面孔。
“陛下,”文履谦趁机再次进言,语气更加恳切,“我军虽胜,然已元气大伤。新得之湖南、湖北,看似广大,实则疮痍满目,百废待兴。清廷在江北仍拥重兵,据探报,袁世凯等正在加紧编练新军,俄国、日本于东北边境亦动作频频。若此刻我大军疲惫北上,一旦受挫于黄河南岸,或后方新附之地生变,则大势去矣!臣…泣血恳请陛下,暂缓北进,全力固本培元!”
帐内一片寂静。先前主战最力的将领们,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亡数字,也纷纷沉默了。战争的残酷现实,远比雄心壮志更具说服力。
柏凌云沉默良久,再次睁开眼时,眼中的锐气未减,却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审慎与深沉。他走到巨大的舆图前,手指重重地划过长江。
“文相所言,字字珠玑,皆是老成谋国之言。朕,岂能因一城之胜而忘乎所以,因一念之急而倾覆国本?”
他猛地转身,声音斩钉截铁,做出了关乎帝国命运的重大战略调整:
“传朕旨意:北伐大军,即刻转入战略防御休整期!暂不过江,全力经营长江以南已定之疆土!”
“柏凌岳!”
“臣在!”柏凌岳猛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