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子时！

天穹如墨，浓得化不开。白日里还惠风和畅的天空，此刻被骤然集结的庞大水族妖气搅动，空气中水汽饱和到近乎粘稠！厚重的乌云层层堆叠，低垂欲坠，将星月之光彻底吞噬。江面之上，黑云压顶，水天一色，唯闻灞水奔流之声沉闷如雷，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窒息感。江阔云低，四野无光，唯有远处唐军防线中零星的火把，在黑暗中摇曳如豆，映照着刀锋的寒芒。

死寂！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笼罩着灞水两岸。

就在这时——

“乌氏一脉！渭水如约前来，特来灭门！不知灞水乌氏一脉，可在家否？！”

一道清脆、冰冷、甚至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嗓音，如同玉磬敲击，骤然划破这沉重的死寂！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层层乌云，响彻在灞水上空，清晰地传入两岸每一个生灵的耳中！

沿河布防的数万大唐军士，心头猛地一凛！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于漆黑的天穹！声音来源极高，仿佛来自九天之上，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与……蔑视！

就在这声音落下的瞬间，灞水那原本波涛翻涌的河面，异变陡生！

平静？不，是绝对的凝固！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按住了奔腾的河水！紧接着，在无数双惊骇目光的注视下，靠近灞水主河道中心的水面，如同煮沸般剧烈翻腾起来！一个个狰狞的头盔率先破水而出！紧接着是覆盖着鳞片或骨刺的肩甲、胸甲！然后是粗壮的下肢、覆满鳞片的脚爪！最后，是闪烁着凶光的眼眸和獠牙毕露的口器！

它们不是潜行，不是隐匿！而是赤裸裸地、水淋淋地、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般，一队队、一排排，从河水中“站”了起来！就那么直接挺地，双脚（或爪）踏在波动的河面上，如同站在坚实的大地！妖兵们身披各式水族特有的骨质或鳞甲护具，手持分水刺、骨叉、锯齿刀等奇形兵刃，周身妖气蒸腾，搅动着湿冷的空气，散发出浓烈的鱼腥与血腥混合的恶臭！它们列成森严的阵势，目光凶狠地扫视着岸上严阵以待的唐军，眼神中充满了挑衅与不屑！

妖魔！数以万计的妖魔！就这么明目张胆、肆无忌惮地出现在大唐的腹心之地，出现在帝国的军阵之前！

“嘶……”无数倒吸冷气的声音在军阵中响起。紧握着陌刀、长槊、弓弩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青筋暴起！一股混合着愤怒、屈辱与决死的战意，如同烈火般在每一个唐军将士胸中燃烧！

水面上，乌?——那名重甲妖将，踏浪而立，身披玄色鱼鳞重铠，手持一柄三股托天叉，叉尖寒光闪烁。他仰头望向漆黑的天穹，脸上横肉抖动，眼中闪过一丝惊疑，随即化作暴戾的狞笑，声如洪钟，震得水面波纹荡漾：“渭水？！来的是哪个？！”

天穹之上，那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戏谑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