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三百米,书院核心区,一间新启用的实验室。
这里没有窗户,却并不让人觉得压抑。柔和的、可调节光谱的照明模拟着自然光线的变化,空气循环系统带着植物园的清新气息。巨大的环形工作台上,悬浮着数十个全息界面,上面流淌着如同星河般璀璨而复杂的数学公式、拓扑结构图和能量流模型。墙边,一排低调的银灰色机柜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运行声,那是书院最新一代的量子计算阵列“河图·改”,其算力足以在几分钟内模拟一次超新星爆发的初始阶段。
实验室的主人,陈默,正蜷腿坐在一张符合人体工学、但被他坐出了几分懒散味道的悬浮椅上。他穿着一件印着“Hello World”复古字样的黑色T恤,头发比在“烛龙”项目时更长了些,随意在脑后扎了个小揪,下巴上冒着青色的胡茬,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死死锁定在中央主全息屏上那一组不断自我迭代、衍生出全新分支的微分方程上。
他手指在空中虚拟键盘上快得带起残影,时不时抓起旁边桌子上一个印着熊猫啃竹子图案的马克杯,灌一大口浓得发黑的咖啡。桌角,还摆着半个没吃完的、夹着培根和煎蛋的三明治。
这里,就是他现在的地盘。没有没完没了的项目进度会,没有锱铢必较的预算审核,没有来自各方势力的掣肘和刺探,只有无边无际的知识海洋,和等待他去破解的、宇宙最底层的奥秘。
“烛龙”二期成功点燃,可控核聚变这柄人类能源的“圣杯”被他亲手摘下后,陈默的名字被载入史册,各种荣誉和邀约雪片般飞来。但他却在庆功宴的第二天,就向林见鹿递交了一份辞呈——辞去“烛龙”及所有关联项目的总工程师职务。
当时,在书院那间可以俯瞰整个研发园区的顶层办公室里,林见鹿看着那份措辞简单直接、甚至有点“撂挑子”意味的辞呈,并没有太多意外。
“想清楚了?”林见鹿放下辞呈,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几岁,却已是满头华发早生(虽然大部分是熬夜熬的)的技术奇才。
陈默挠了挠他那乱糟糟的头发,语气带着一种解脱后的慵懒,又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鹿哥,‘烛龙’这辆车,我已经把它开上了高速,后面怎么踩油门、怎么并线超车,是沈渊他们那帮‘老司机’更擅长的事儿了。我的兴趣……在引擎是怎么转的,在为什么会有‘路’,甚至……这‘高速公路’本身是不是某种更高维存在的毛细血管。”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面的东西,快憋炸了。‘烛龙’用的技术,不过是基于现有物理大厦的边角料。黄土高原那块黑石头,还有你传回来的那些‘意识共鸣’‘规则清理’的只言片语,那才是真正有意思的玩意儿!再让我去跟那帮官僚扯皮经费,或者优化反应堆百分之一的热效率,我非得疯掉不可。”
林见鹿笑了,他知道陈默说的是实话。对于陈默这种人来说,探索未知的诱惑,远比掌控已知的权力更具吸引力。他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聘书推了过去:“书院,‘太初’研究所,首席研究员。权限仅次于我和沈渊,资源管够,方向自定,只有一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