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工地“大学”

这仅仅是开始。一上午,他就在这不足百米的距离上,来回推了十几趟。手掌很快磨出了水泡,水泡破了,火辣辣地疼,和粗糙的砖头、车把摩擦,钻心地难受。肩膀被车辕勒得又红又肿。腰像是要断掉,双腿如同灌了铅。毒辣的太阳升起来,毫无遮挡地炙烤着工地,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放在铁板上煎的肉,汗水流进眼睛,涩得睁不开,流进嘴角,是咸涩的味道。

中午,开饭的哨声像救赎的福音。所谓的“管饭”,就是一铝盒糙米饭,上面浇一勺几乎看不见油花的煮冬瓜。工人们或蹲或坐,狼吞虎咽。林向洋累得几乎拿不动筷子,饭菜的味道如同嚼蜡,但他强迫自己全部吃下去,他知道,这是下午继续卖命的本钱。

“大包”李凑过来,递给他一个馒头:“咋样,林学生?顶得住不?”

林向洋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点点头。

“慢慢来,刚开始都这样。” “大包”李压低声音,“看见没,那边那个老蔫儿,推车一次只装半车,跑得勤点,看着也没少干,其实省力气。还有那个小四川,卸砖的时候故意摔坏几块,就能少搬点……这里头,门道多着呢。”

林向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工人们形态各异,有的实实在在,一车装得冒尖,吭哧吭哧地干;有的则像“大包”李说的,偷奸耍滑,出工不出力。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到,即使在最底层的体力劳动中,也存在着如此微妙的“生存智慧”或者说“算计”。

下午的工作更加难熬。疲惫感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每一次弯腰搬砖,都像是最后一次。肌肉酸痛到麻木,然后又从麻木中苏醒,带来更强烈的痛感。他完全是靠着一股不服输的意念在支撑:绝不能第一天就被赶走!绝不能让人看笑话!尤其是不能让那个时不时用眼角瞟他的胡工头看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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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堂课:赤裸的算计与温情的互助

胡工头很少亲自干活,大部分时间背着手在工地上转悠,眼睛像鹰隼一样扫视着每一个工人。他嘴里时不时蹦出呵斥:

“快点!没吃饭啊!”

“那个谁!砖头码齐!歪歪扭扭的像什么样子!”

“偷懒的晚上别想拿钱!”

他的存在,就像一条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每个人加快节奏。林向洋真切地感受到,在这里,时间和效率真的被量化了——不是你花了多少时间在工地上,而是你在这段时间里,为这个工地创造了多少“价值”(搬了多少砖,和了多少水泥)。你的报酬,直接与你的劳动产出挂钩,简单,粗暴,却无比真实。这就是“按劳取酬”最原始的形态,也是“时间就是金钱”在最底层的映照。它剥去了一切温情脉脉的面纱,只剩下赤裸裸的交换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