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瀚章闻言,脸上的疲惫瞬间被驱散,眉头猛地锁紧。他几步跨到炕边,大手覆上儿子的额头,那滚烫的温度让他的心狠狠一沉。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问,声音低沉而急促。
“就刚才,睡得好好的突然就烧起来了。”
林瀚章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来不及脱掉沾满油污的外套,立刻转身对周文瑾说:“快,拿厚被子把他裹严实了!头上戴好帽子!我背他去医院!”
他的指令清晰果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这一刻,他不是那个沉浸在图纸和数据里的工程师,而是一个被孩子的病痛瞬间激发出全部力量和保护本能父亲。
周文瑾立刻照做,用家里最厚实的棉被将林卫东裹成一个严实的襁褓,只露出一张烧得通红的小脸,又给他戴上了那顶厚厚的棉帽。
林瀚章弯下腰,周文瑾帮忙将儿子扶到他宽厚的背上。林瀚章用两条强有力的胳膊牢牢托住儿子,侧头对周文瑾说:“你把门锁好,后面跟来。路上黑,小心点。”
说完,他背着儿子,一头扎进了门外冰冷刺骨的夜幕中。
伏在父亲宽阔而坚硬的背上,林卫东在昏沉与灼热中,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颠簸和震动。父亲走得很急,步子迈得又大又稳,几乎是在奔跑。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但他被裹得严严实实,紧贴着父亲的脊背,反而能感受到那层厚重工装下传来的、父亲滚烫的体温和因为急促奔跑而剧烈起伏的肌肉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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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小脸贴在父亲的颈窝处,那股浓烈的、属于工厂和钢铁的独特气味——机油、金属碎屑、汗水、还有一丝淡淡的烟草味——前所未有地、霸道地充斥着他的鼻腔。这气味并不好闻,甚至有些呛人,但在此刻,却奇异地混合成一种极其可靠、令人安心的力量源泉。他听到父亲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白色的哈气在寒冷的空气中一团团地喷出又迅速消散。父亲的脚步踏在冻硬的土地上,发出沉重而坚定的声响。
在这朦胧而难受的意识里,林卫东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父亲的存在。这个背影,不像母亲那样柔软芬芳,它坚硬、粗糙、带着汗水和油污,却像一座可以移动的大山,为他挡住了所有的寒风和危险,坚定不移地载着他奔向安全和健康。一种混合着依赖、崇拜和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悄然滋生,深深地烙印在记忆深处。
周文瑾锁好门,小跑着跟在后面,看着丈夫背着儿子在寒夜中奋力前行的背影,眼眶不禁湿润了。这个男人,肩上扛着国家的重托,此刻,背上负着家庭的希望。